算了,忍不了。
一把推開端木蓉,在對方疑惑而又茫然的注視下,視線略過對方發紅的眼角,裴元按了按自己莫名有些抽痛的太陽穴,努力對眼睛紅紅的端木蓉露出了一個微笑,“旅途無聊,要聽我給你講江湖趣事嗎?”
眨了眨有些幹澀的眼睛,被裴元推開還有些沒反應過來的端木蓉下意識的應了一聲,“……好。”
“容我先脫一件衣服,你轉過去。”
“……哦。”
在裴元的示意下,端木蓉乖乖的轉過了身子,聽着對方脫衣服而發出的聲音,端木蓉的情緒也逐漸變得穩定起來。
一直等到對方出聲表示好了以後,端木蓉才轉過了身子。
看着對面盤膝而坐的裴元,端木蓉忍不住眨了眨眼,“你不是說你要脫一件衣服嗎?”她沒有聽到對方穿衣服的聲音,也就是說裴元剛剛确如所言的隻脫了一件衣服,但是對方為什麼看起來和剛才沒兩樣?
人還是那個人,就連身上穿的衣服都和在端木府前同人告别的時候别無二緻。
不,還是有區别的,比原來的顯得顔色淺了一點點。
裴元:“……”微笑。
端木蓉:“……??”
裴元:“…………”微笑不變。
視線略過車廂角落,端木蓉看到了從包裹中露出來的一角,意識到那很有可能就是裴元脫下的衣服以後,仿佛明白了什麼的端木蓉眨了眨眼——敢情對萬花谷弟子而言,脫衣服就像在掉色,等到顔色變為白色的時候,也便脫到了裡衣。
“我能知道,你總共穿了多少件衣服嗎?”
“我不記得了。”
望着哪怕是夏天也隻将脖子露出來一小截的裴元,端木蓉突然為自己未來的生活感到擔憂,“到了萬花谷以後,我也要穿這麼多嗎?”
裴元微笑。
從裴元的沉默中窺見答案,端木蓉垮下了臉,“如果是這樣的話,我真的不會中暑暈倒嗎?”
面對端木蓉的疑惑,裴元笑着表示,“待你學了萬花谷的功夫,寒暑不侵的你根本不需要考慮這個問題。”
“那在此之前呢?”在功夫不到家之前呢?
裴元笑而不語。
端木蓉:“……”不想去思考自己未來會不會中暑,端木蓉揚着燦爛的笑臉,若無其事的轉移了話題,“你不是要跟我講江湖趣事嗎?”
裴元彎了彎眼睛,笑觑了端木蓉一眼,随後翻出端木夫人特意為她準備的小零嘴遞給對方,“那你可要好好聽。”
“恩。”
接過裴元遞過來的小零嘴,端木蓉坐到了他身邊。
随着車輪的滾動而搖晃的馬車内,那些江湖的刀光劍影融進了裴元溫潤如玉的聲音中,那些“江湖趣事”中該有的血氣也仿佛被他的聲音一點點的驅散了。
伴随着端木蓉吧唧吧唧吃東西的聲音,這些“江湖趣事”也仿佛僅僅隻是故事,随着零嘴一同進了端木蓉的肚子。
随着裴元的講述,端木蓉的眼前仿佛被拉開一幅屬于江湖的畫卷。
月滿攔江之時,讓天地為之變色的龐斑、浪翻雲。
落日熔金之時,大笑着任由殘陽和鮮血染上自己衣角的東方不敗。
雨後初霁之時,結束了一場混戰卻衣角半點不亂的俠客。
……
一個個的天之驕子的名字從裴元的口中講出來,聽着這些屬于他們的被江湖傳唱的故事,原本還為自己的資質而沾沾自喜的端木蓉揉了揉臉。
和這些“江湖傳說”相比,她算什麼?
什麼都不算。
就連裴元所言她必将走得比他遠,也隻是“必将”而非“必定”。
如果她不端正态度,她也不過隻是下一個“傷仲永”罷了。
意識到這點,端木蓉朝不知道是故意還是無意的跟她将這些“故事”的裴元道謝,“謝謝你。”
“我不會是不可語冰的‘夏蟲’。”
靠着車廂的裴元彎了彎眼睛。
——是個聰明而又有悟性的孩子。
看着端正了态度以後身上的浮躁都消失不少的端木蓉,裴元深感滿意,再次覺得若師父孫思邈看到對方,必不會錯過這樣一個徒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