蠍到家的時候,看見門口的信箱裡插着一個牛皮紙信封,眼睛一亮。
他哼着歌,還沉浸在白天業務部新人八卦帶來的歡樂中,把手裡的半杯抹茶拿鐵換到提着公文包的那邊;又細心地掏出紙巾,墊着信封角拎起來,懷着好心情進了屋。
在這個鮮少有人寫紙質書信的年代,蠍不用看都知道,這一定是那孩子寄來的。
哦,忘了告訴大家,這些年來,蠍一直默默資助着一個孤兒院貧困兒童。那孩子非常懂事,軟磨硬泡地向孤兒院要來蠍的聯系方式和地址,時不時寫來感謝信彙報近況,已經持續了快十年。
半年前,他一舉考上了霓虹數一數二的美術學院。這樣算算,那孩子搬過來也有幾個月了吧,蠍這樣想着。
洗完澡換了衣服,蠍舒服地靠在沙發裡,展開那封褐色的信。
親愛的绯流琥,
展信佳!
很久沒有給你寫信!不知道大叔你最近過得好不好?
我已經收到你托孤兒院額外轉寄來的錢,雖然很不好意思,但這筆資金真是幫了我大忙!
迄今為止,我來到東京已經整整五個月了!真是難以置信!
東京不愧是大都市,這裡好熱鬧,一切都和岐阜老家很不一樣!以及我最近才發現以前的熟人居然也在東京,而且找到了超厲害的工作喔!總之,我在這裡過得很好,雖然偶爾會想家,但除此之外一切都安,大叔請不要擔心喔^_^。
此外!還有一個大大大消息,寫下這封信的時候我!終于!成年!啦!!
這些年一直以來都多虧了大叔贊助我!如今我已經滿十八歲,就該自力更生了,以後就不用麻煩大叔寄錢給我了(可是我還是會寄信哦,希望你不要厭煩),我會找到辦法養活自己的^_^
如果有機會,我真想當面抱一抱大叔你,講一聲謝謝喔!(雖然我知道已經講過很多次啦:)不過話說大叔你就在東京吧!任何時候改變主意想要見我都是幾分鐘的事!
一如既往地期待你的回信!
PS:最近下雪,要注意保暖喔^_^
(信的末尾像往常一樣畫着一個奇奇怪怪的小塗鴉,好像是一隻鳥,但是兩個圓圓的空洞的眼睛和張開的黑漆漆的嘴?有點神秘。)
真誠的,
迪達拉
蠍輕輕把信紙收進茶幾下面的一個盒子裡。那裡積攢着這孩子所有的來信,每一封蠍都仔細讀過了。
但是蠍從來沒有回過信。
他并不是生性冷淡。對于資助的這個孩子,他隻想靜靜地觀察他長大,卻無意參與或幹涉他的人生。
隻是這樣旁觀,就不會給他帶來壓力,要因為自己給的那些微不足道的錢而去迎合他人的什麼願望。人生道路的每一步都需要他自己走下去。
況且,蠍也不想讓自己有所牽絆。
他在很年輕的時候就注意到,各種表情都會......産生皺紋。然後日積月累,這是很可怕的事。為了避免表情紋,蠍早就戒掉了激烈的情緒或感受。
畢竟,沒有皺紋的臉對于完美主義的他來說,是一生的重要課題啊。
鐘表指針指向十點鐘,幾台古董報時鐘一起發出各異的通知聲。
蠍沒有一絲猶豫,站起身朝卧室走去。
關上所有燈,拉上厚厚的窗簾,戴上眼罩和耳塞,他像每個晚上一樣清空自己的腦袋,進入平靜的嬰兒般的睡眠。
第二日,蠍像往常一樣準時起床上班。
到了公司剛喝了口咖啡,電話響起來。是佩恩,讓他過去一趟。
蠍到的時候,佩恩正在倒煙灰缸。辦公室裡的空氣今天暫時還很清新,想來是佩恩今早上班以來還沒有來得及點上一支煙。蠍對此感到很滿意,畢竟二手尼古丁也是會嚴重損害皮膚質量的。
“坐。”佩恩招呼他,手上動作加快。
他迅速收拾完,拿着一疊文件走到沙發邊坐下。蠍一眼瞥見他淡紫色的領口有一根線頭,微不可見地皺了皺眉。
“看看這個,有什麼想法?”佩恩遞過來一小疊紙,那根線頭被衣褶子吞進去又吐出來,蠍的喉結上下滾了滾。
“哦?很有趣,這家畫廊我去過,可我記得,那不是千手的産業嗎?”
他接過來,是一副檔案,左上角還夾着幾張簽字畫押的轉讓聲明。
“正是這樣,這是内輪從千手綱手那裡收回來的。”
不得不說股東派來的人,的确是有兩把刷子,居然能從千手嘴裡搶食。蠍浏覽着那些産業的細則,心裡還是隐隐惦記着那根線頭。
“老大,得找個人運營才行。可是組織現在好像沒有可用之才,我們一向沒有觸及過藝術品行業的,但是眼下很難立即招到專家,這行當怕是很難直接丢給新人。”
“蠍,我記得你對藝術品很懂行?”
“哪裡,愛好而已。你怎麼想,老大?”
“先着手招人吧,像你說的,一時半會估計有些難。所以找到合适的人之前,你先試着管管。”
“怕是不妥吧,老大?”
這也太現成了吧,蠍也不确定自己是否能夠勝任。
“就這樣辦吧。”
佩恩起身在他肩上拍了拍。
蠍知道沒有争辯的餘地,隻得颔首,拿着那疊材料退出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