鼬無精打采地坐在浴室裡。
溫熱的水流順着他披散的長發彙成汩汩的小溪,又從光潔的皮膚上淌下來,遊過流暢的肩膀、脊背、膝蓋,最終彙入熱氣騰騰的浴缸的海洋。
帶土神經很粗,沒感覺到任何異常。他坐在起居室裡,邊喝鬼鲛剛煮的茶,邊用衛星設備吩咐手下的人查詢自來也的資料。
鬼鲛注意到鼬久久未從浴室出來,有點擔心,猶豫着要不要敲門問候一下。
帶土很上道,看見鬼鲛溜達才想起鼬。他理所當然地上前接過鬼鲛手裡的浴巾,找了個别的事把他支開,直愣愣地敲門。
鬼鲛滿意地點點頭,還得是血親啊。
如此關心即使隻是遠房親戚的晚輩,帶土真的是個很好的長輩。
(??現在就不吱聲吧,等被他搶到手了你就老實了)
他放心地離開,準備去問廚房拿點和果子,團子之類的夜宵。
生硬突兀的敲門聲讓鼬不想出聲應答。
帶土見數次叩門無果,害怕他暈船在浴缸裡溺斃,直接開門進來了。
鼬像一個母雞一樣蹲在水裡,看着闖入者,張張嘴,又罵不出來。
“......不會真的讓你發生什麼事的,鼬。任務而已,直到現在一切都還盡在掌握。”
帶土抱着胸站在打開的浴室門邊,直到屋裡的熱氣快要散盡了,才擠出這麼一句牙膏來。
“不是......你在說什麼。自來也認識我父親,我在想,船靠岸的時候如果他把一切都告訴我家裡,要怎麼解釋......”
“......”
原來如此,他還以為他在擔心應付清水老賊的事。
“我可以向你保證,這次任務結束前讓他消失,死人是不會走漏消息的。”
他并沒有思考多久,很認真地提議道。
聽到這話,鼬把臉埋在水裡,郁悶到冒泡,咕嘟着說不必了。
這個人想到的解決方案永遠是這麼一言難盡......
洗漱完畢,三人仔細檢查過房間。确定沒有竊聽裝置後,他們悄悄商議了之後的計劃,才各自睡去。
翌日上午,甲闆上。
鬼鲛醒得早。
數年在海上的生活已經練就了他不可撼動的生物鐘,此刻吹着風聽着鷗聲,反倒覺得這趟旅途親切熟稔。想起行動計劃,他有些焦慮地摩挲着扶手欄杆,很希望能夠幫到鼬些什麼。
鼬披着一件厚絨長睡衣,發絲在海風中翻飛。他走到鬼鲛身邊,鬼鲛思考得入迷,直到他離得很近才注意到。
“鼬桑,甲闆上很冷哦。”
“不礙事,你不也在這裡。”
“這次行動很辛苦呢,鼬桑......幫不上忙真是不好意思。”
“在說什麼,工作需要。畢竟是隻有我能做的事啊......難道讓你或是帶土去做魚餌嗎,哈哈。”
鼬想象到帶土勉強以色侍人,卻狗嘴裡吐不出象牙的樣子,頓時笑了。
“帶土專員......很照顧鼬桑呢。”
鬼鲛俯瞰着船身下翻騰的海水,語氣莫名有些酸酸的。
其實他倒沒什麼特别的想法,有時候看着帶土和鼬似乎充滿默契,心中羨慕之餘,反倒安慰自己,鼬蒙帶土照顧良久,自己反倒應該對他心懷感恩。
“帶土叔其實是個很靠譜的人,别看他有時怪怪的......好幾次我們出任務,都是他化解危機,他總有自己的渠道和手段。”
鼬中肯地回答道,但他又後知後覺地想到鬼鲛耐人尋味的語氣。
海鷗在天上飛舞,發出此起彼伏的愉快的叫聲。
冷冽的海風中,鼬望着鬼鲛的側臉,“怎麼,吃醋了嗎?那可是我堂叔。”
鬼鲛驚訝地張開口腔,露出一點尖尖的牙齒,卻嘴笨地講不出話來,臉漸漸紅了。鼬低低地笑,去握他的手。
鬼鲛看着鼬頭頂的幾根碎發随風飄動。他又想起心裡還憋着的那句話。可是現在是在緊張的任務當中诶......要鼓起勇氣,問出來嗎?
他正咬着嘴唇抉擇,高瓦數電燈泡雖遲但到,熟悉的聲音又在二人身後幽幽響起:
“早上好,讨論計劃嗎?我約定一下,以後三人之間的對話,我認為都用英文效率最高。風聲太大,我剛才在後面什麼都沒聽清楚。現在你們重複一遍。”
“......随便聊天而已。”
“很好,那麼還有一件事。幹柿,看見我的磷蝦油了嗎?我到處找不到。”
“......”
“您稍等一下,可能是在那個綠色的包裡......”
跟這種人就是躺在一張床上也沒概率出任何問題吧......
鬼鲛匆匆跑進艙裡,甲闆上剩下鼬和帶土二人。
“鼬,你和幹柿認識很久嗎?”
其實帶土不是瞎子,他需要确認些事情。自從幹柿鬼鲛加入團隊,鼬總是有意無意盯着他,仿佛不再像以前那麼專注。
“倒沒有,隻是偶然,然後發現很聊得來。”
“很好。”
這講的很清楚,那就是沒有關系了。就算有關系,也沒多少,構不成什麼威脅,何足挂齒。
帶土非常自然而然地懷有一種老派航海殖民者情節般的,以掠奪為主基調的腦回路。鼬這回答在他聽來隻需總結為三個字,綠燈行。
至于其他事,友情、羁絆什麼的,yada yada……just call it whatever you like,他一點都不在意。
“幹嘛突然問這個?”
難道你真的要做好長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