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金色的頭發,黃、紫、藍三色絢爛的眼睛,安塔之前在公司宣傳手冊上看過砂金的照片,冷靜地判斷出,面前這人就是那個搶了自己實驗材料的混賬。
“看來你認得我,我也就不必自我介紹了。那我來問問你,”砂金輕笑着說,“你怎麼學着你哥,也帶着個貌美的石膏頭了?”
“我哥很聰明,他一直戴着石膏頭。我試試看,我一直戴着石膏頭,會不會也能變聰明。”安塔面無表情地說。
還沒等砂金笑出聲,安塔就繼續說:“我是來找你的,我想請你把x3018上的實驗材料給我。”
“你倒是坦誠。”砂金的目光輕盈地略過安塔脖子上挂着的護目鏡,略帶玩味地問,“如果我不給呢?”
“哦。”安塔冷淡地說,抱着石膏頭轉身就走,慢吞吞地補充一句,“那就算了,我再想想其他辦法。”
安塔聽身後的砂金輕笑一聲,然後懶懶地開口叫出她的名字:“安塔·拉帝奧小姐。”
“嗯?”安塔回頭,看着這金色頭發的小孔雀摘下了他黑色的禮帽,優雅欠身,變魔術般從帽子中取出一枚硬币。
“出于身為星際和平公司戰略投資部的不良資産清算專家的職業素養,我本該直接拒絕你。”砂金帶着笑意地說,“但你足夠特别,拉帝奧小姐,所以我想再給你一次機會。”
“說。”安塔擡了擡眼眸,清冷的眸子變得認真了點。
這份實驗材料比較重要,如果砂金這邊肯拱手相讓,對于安塔來說也方便不少。
所以安塔準備好好聽聽所謂的“機會”。
“我和你賭一場,我的籌碼是x3018星,假如你赢了,我就放棄回收這顆星星,怎麼樣?”安塔對上砂金盈滿笑意的眼睛——三色交織,流光溢彩。
安塔面無表情地說:“要是我輸了呢?”
“那就要看拉帝奧小姐打算在賭桌上放什麼籌碼了。”砂金笑意又深了一點,這話似乎正中他下懷,“這籌碼的價值應當和x3018星等同,或者超出——這直接決定了我願不願意同你展開這場賭局,希望你好好考慮你的‘籌碼’,拉帝奧小姐。”
等同于x3018星的籌碼?
安塔冷靜地思考着,看着砂金黑色皮質手套上那枚金燦燦刻畫着心形的硬币。
x3018是安塔以博識學會的名義,提前兩年向‘公司’提出的行星資源采集申請,一個月前公司才拖泥帶水地通過了,評估價為六十億。
這個評估價肯定高了,但是就算是按安塔之前預估的成本價十個億計算,安塔作為一個普通的研究員,也拿不出和它等同的籌碼。
但是這份實驗材料對安塔而言真的非常重要。
砂金不可能給她一個不可能完成的“機會”。
安塔對上砂金略含着點笑意的眼眸,目光輕輕掃過他脖頸的黑色紋身,忽然想起了托帕之前給她的那本“哲學書”,頓時明白該怎麼做了。
《女人最重要的東西:一見鐘情》
“For one night.”安塔開口說,聲音略微帶着點啞。
“你說什麼?”砂金一時間沒反應過來,懷疑自己聽錯了,罕見地遲疑了一下。
“For one night,一見鐘情。”安塔很認真地對砂金說,“我賭我的一見鐘情,這是我最重要的東西,我的籌碼。”
砂金的笑意逐漸變深,收斂起之前一閃而過的驚異,目光重新變得閃爍不明。
在“公司”,進行這種交易的人似乎不在少數——他們大多都是肮髒的,眼神中帶着欲望、渴望、還有一點點的怯懦和羞澀。
安塔不一樣,坦然,太坦然了……紅褐色的眼眸清澈而安靜,像是真的隻是交上一枚普通的籌碼。
究竟是她不知道,還是——
“夠不夠?”安塔平靜地問。
夠不夠?
這是個好問題。
砂金看着安塔與真理醫生一模一樣的發色與瞳色,止不住地想笑——他想起之前真理醫生對這個“心肝寶貝妹妹”幾乎不像是他這種人會擁有的保護欲。
如果真理醫生知道自己的妹妹這樣把自己的“一見鐘情”上了自己的賭桌,怕是會氣到那個貌美的石膏頭都裂開了吧。
安塔瞧着砂金在那邊悶笑,倒是也不氣惱,隻是有點疑惑:“你笑什麼?”
托帕給的哲學書上寫的不對嗎?雖然的确在她之前的認知範圍之外。
“哈哈,抱歉,失禮了,拉帝奧小姐。”砂金優雅地為安塔推開了包廂門,輕快地說,“夠,當然夠——作為籌碼。”
沒有什麼特别的理由,隻是覺得有趣——或者說,砂金有種直覺,這場賭局兩邊的籌碼,對他而言,是對等的。
很奇妙的感覺,但他并不反感。
—
安塔跪坐在花梨木桌前柔軟的地毯上,看着一群撲克在引力作用下翻滾,嘩啦啦在她和砂金面前鋪開。
□□,很常見的賭法。概率可以計算,并不是非常憑借運氣。而這種計算,安塔在很早以前為了工作學過。
“Perflop。”
安塔看了眼自己手上的底牌,再擡眼看了眼砂金,對上他絢爛的眸子,看砂金對她微微一笑。
無論底牌好壞,都沒有多餘的情緒嗎。
老賭徒了。
安塔面無表情地想。
“Flop。”
“下注。”安塔淡淡地說。
砂金意味深長地凝視着安塔,同樣沒在她臉上捕捉到任何情緒,指尖輕輕抛着一枚硬币,開口:“下注。”
……
“加注。”
“加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