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時捷356A平穩地開在路上，清水真一無聊地看着窗外，道路兩側的樹木迅速地朝後移動。

“我們要去哪兒？”他突然問道，“要去見你說的‘那位先生’嗎？”

“那位先生可不是那麼好見到的，小子。”開車的伏特加替琴酒回複道，“隻有組織最核心的幾個人才有被接見的榮幸。”

是的，最核心的人，比如說他的大哥琴酒。

“這樣啊。”清水真一點點頭，沒有進一步提問，也沒有哭鬧和掙紮。

這種小孩一定是人.販.子最喜歡的類型，伏特加在心裡暗自想着，忍不住通過車後視鏡看了一眼清水真一。

他看到清水真一眼角有些泛紅，似乎下一刻就會有眼淚順着他的臉頰滑落，不知怎的，伏特加感覺心中某個柔軟的地方被擊中了。

不管怎麼說，這孩子也才十三歲，父母死亡一定給他帶來了不小的陰影吧。的确，剛開始看見他的時候，他身上沾滿血迹，就好像是什麼被畫在浮世繪上的兇惡妖怪……但是仔細想想，這孩子有先天性精神疾病，表現得異常一些也很正常。

他并沒有發現，在他的注意力移回道路上後，清水真一泫然欲泣的表情迅速回歸平靜。

汽車停在一棟大樓前的停車場内。清水真一乖乖地跟在琴酒後面下車，擡起頭朝大樓頂端的方向看了一眼，那裡排列着一行字：鴉羽株式會社。他對這個名字很熟悉，這裡是母親工作的地方，隸屬于烏丸集團名下，是國際頂尖的生物制藥公司。

大樓内部，隻有零星幾個穿白大褂人影在走廊中穿行。在琴酒和伏特加帶着清水真一走進公司大門時，這些研究員好奇地朝這邊瞥了一眼，然後再也沒敢擡起過頭。從這些研究員的反應中，不難看出，琴酒在這裡的地位非常高，平日裡的行為作風也給人極高的壓迫力，不近人情。

他們一路暢通無阻地來到電梯前，琴酒按下地下三層的按鍵，電梯緩緩下行。

當電梯門再次開啟時，眼前已然是另一個世界了。

一條狹長的走廊展現在清水真一面前，兩側是透明的玻璃牆壁，站在走廊裡，能看到穿着簡單、雙目無神、脖子上套着奇怪項圈的人在屋内行動。

披着白大褂，年齡和清水真一相仿的茶色短發女孩手中拿着記錄表，從靠近電梯的屋子裡推門出來，在看到清水真一三人後，她站在了原地，眼神警惕地掃過琴酒和伏特加的臉，最後，不動聲色地将清水真一上下打量了一番。

長頭發，皮膚蒼白，衣服上滿是血迹，脆弱精緻得像一個在兇案現場被發現的瓷娃娃。

宮野志保感覺自己的心髒像是被一直無形的大手攫住了。

是新的實驗體嗎？看起來和我一樣大。宮野志保的目光完全無法從這個少年身上移開。

好可憐，如果有什麼辦法能幫一下他……

“琴酒。”她順手關上房間門，不動聲色地問，“這是？”

“新的實驗體。”琴酒說着，盯住清水真一的臉，想看看他會露出怎樣的表情。讓他失望的是，清水真一依舊是那副呆愣愣、冷冰冰、死氣沉沉的模樣。伏特加張了張嘴，似乎想要提出什麼建議——這對他來說可并不尋常，他從不違抗自己大哥的命令。

“不出意外的話，他會被分派到你手下，雪莉。”琴酒緊接着繼續說，“不過，如果他能表現出足夠的價值，那就另當别論了。”

……

“孩子嗎？帶回來吧。”黑衣組織的boss不費多少心力，就替代清水真一，幫他決定好了接下來的命運，“選擇權在你，琴酒。如果他有培養的價值，那就留下；如果他智力平平、心态也一般，那就送到實驗室去，發揮他最後的價值。”

組織不允許任何人逃離。

……

“看看這裡。”琴酒對清水真一說。他敲敲透明玻璃牆，屋内的實驗體聽到動靜，吓了一跳——牆壁是單向玻璃，屋内的人沒辦法透過玻璃看到屋外的景色，當他的臉轉向那面牆時，他隻能看到自己的身影倒映在牆面上。

活得還不如動物園場館裡的動物，至少它們還能看到那些遊客的臉。

“考核現在開始，你可以什麼都不做，這裡将會是你最後的歸宿。”琴酒的聲音十分不近人情，“你也可以編出一些聽起來很厲害、我暫時沒有辦法驗證的能力，将考核的時間延長。我不建議你這樣做，這會讓你回到實驗室之後的生活變得更加凄慘。”

“行動吧。”他宣布道。

空氣仿佛在此刻凝滞了，宮野志保和伏特加緊張地看着清水真一，期待着他的回複。清水真一不慌不忙地将手伸到衣服口袋裡，從裡面掏出一把槍。

伯.萊.塔92F型，這是組織分配給清水由美子，也就是清水真一母親的槍，槍身使用鋁合金制造，重量很輕，性能可靠。

琴酒想起剛才見過的那兩具屍體，想起死去的女人手中緊握的槍支，想起那把手槍制作得很是粗糙，質感更貼近——

塑料。

“可以。”

琴酒咧開嘴角，露出一個陰鸷的笑。

“你合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