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這雙手伸進火裡

什麼也沒燃燒……

但願我能流血，

或是入睡！*

---

"神的自殺是沒有意義的，帕爾。"雅典娜記得那時亞當在房間昏暗的光線裡，摸着她的頭，對她留下了這句晦澀不明的話語。她手上縱橫交錯的傷疤像一條扭曲的十字架，亞當撫過了那條傷疤，一路撫上她脆弱的脖頸，撫上她顫抖的眼皮。

金發的神父輕輕合上了雅典娜的眼睛。“睡一會兒吧，帕爾。有時候，我們也需要睡眠。”他用溫柔的聲音說。

在又一個重疊的噩夢中，雅典娜又看見亞當了。此刻的他坐在高高的祭台上首，面容模糊不清，就好像有個混沌的黑洞在他面孔中央搖晃着。

“對神來說，賦予一切起點的并不是生命和思想，而是他自身特性所展現出的威能。神隻是一個符号，隻有無能的神才會想到通過結束生命這種幼稚的方法來結束自己。

“我們都知道，你死了之後，你身體裡的一部分還會變作非凡特性析出，在某個地方永遠地活着。你是不可能結束這一切的，你會繼續活在别人身上，用别人的眼睛徒勞地看着這個世界，意識到你更加無法讓它變得合你心意。”

雅典娜本可以粉碎那個光怪陸離的噩夢，但她隻是默默地旁觀着，就像她每次冷靜地旁觀所有紅天使出現的夢境那樣。她總覺得自己有必要把祂們的話聽完，哪怕那些言語會讓自己極度痛苦。她是通過這些和舊友的微弱聯系确認自己還活着。

有時候她總是陷入到莫名的惶恐中去，不知為何，她不想把這種苦痛對父親訴說。就算去找烏洛琉斯或者梅迪奇，對方也隻會安撫她是因為雙途徑的緣故，并不能提供什麼實質上的幫助。那天她又在崩潰的邊緣，亞當突然出現了。

“神的苦痛是沒有意義的事。對于人類來說，神隻需要展現它的權能就好。”那時亞當隻是對她說了上述的話語。他時常同雅典娜講起這個世界上不存在的一些神話，“就像沒有人關心天空之神努特是否痛苦，人類隻是理所當然地享受着生活在天空下的恩澤，而天空的意義也隻是切實地存在于那裡。”

---

黑夜并沒有完全拒絕雅典娜的拜訪。她看上去比那些彼此之間劍拔弩張的各位天使和神明要大度得多，總之，她從不故意避着雅典娜。

“她好像對自己傷害過的一切問心無愧。當然，我看得出來，那些事物或多或少也先傷害了她。”雅典娜帶着輕微的嘲諷對伯特利說，“這一切都是因為她心裡有某個偉大的理想——為了這個理想，她能對一切都視若無睹。人類的理想就是這樣可怕的龐大之物。”

“但我現在還是要去見她。為了那個微小的可能性，或許說得肉麻一點，可以說是為了亞爾？”雅典娜無所謂地說，“當然，也不全是為了這麼嚴肅的事，聽說黑夜最近給特倫介紹了個超級漂亮的女朋友？”

伯特利已經見怪不怪。雅典娜從以前開始就對各種類型的美人現出非同尋常的興趣，不然之前也不會總是去找索倫說話了。

雅典娜前來拜訪特倫索斯特所在的那側宮殿的時候，聽到了門口守衛的竊竊私語。他們不敢攔她——事實上，就算攔她也沒用，她能走進這個結界，就證明她的實力遠在他們之上。雖然他們聽說雅典娜·圖铎隻是一名序列3的半神，但現在看來，事實似乎遠非如此……

在所羅門時期，雅典娜通過利用他在人間的威能，回收了足夠多的錨，精神上的缺口得到了少許填補。她在那之後，同亞當做了利益交換。“我将會站在圖铎這一邊。”她這樣對亞當說，裝出一副對兄長撒嬌的表情。于是亞當幫助雅典娜拿回了“空想家”序列2的特性。加上阿勒蘇霍德之筆和雙途徑的威能，雅典娜的位格短暫地提升到了大天使。

當然亞當并非對她有多親切，隻不過想要增強亞利斯塔·圖铎一方的實力罷了。雅典娜對此心知肚明，但就算是不純粹的愛，她也會照單全收，畢竟這個世界上根本就沒什麼是純粹的，一切純粹的感情，隻是弱者臨死前的精神幻覺。

“今天不是特倫索斯特閣下和黑夜女神的重要會面嗎？放圖铎那邊的人進來真的沒問題嗎？”門口的一個侍衛偷偷問另一個。

“這似乎是經過黑夜女神同意的。”另一個悄聲回應道。對面的人一副苦悶的表情，有一種這個國家各種錯綜複雜的瓜永遠吃不完的錯覺。總感覺，我們國家會完蛋的吧？他腹诽道。

雅典娜走進會客廳的時候，差點被赤金色的絨面地毯絆一跤，這時，一雙柔軟的手臂扶住了她。雅典娜站穩後轉頭看去，對上了一雙紅色的眼睛，比血月更加幽深，帶着某種神性的美麗。

“你就是混沌……啊，雅典娜吧。阿曼尼同我說起過你。”黑發紅眸的美麗女性看着雅典娜，但那目光并非初見的好奇，總感覺她在透過自己看什麼往事似的。雅典娜好奇地注視着她時，那種熟悉的感覺又消失了。

交談間，雅典娜知道了她名叫奧爾妮娅，是一名血族。她不知為何，似乎對自己相當有好感，不僅挨着自己坐下，還一直帶着微笑看着自己。“再這樣下去，旁邊特倫的目光都要把我射穿了哦？”雅典娜揶揄道。

“啊呀，真是失禮了……”奧爾尼娅被這麼一提醒，終于想起了自己此次名為會談實為相親的目的，不由得有些正襟危坐起來，将目光轉到看起來明顯有些過度緊張的特倫索斯特那邊。對方正裝模作樣地喝茶，實際上喝了半天，茶還有一大半。

這個呆子，不會從來沒談過戀愛吧……奧爾尼娅覺得有些好笑。對方看起來一副英勇就義的樣子，似乎為了拉攏黑夜，就算和自己不喜歡的人結婚也在所不辭，弄得阿曼尼活像個拉皮條的。奧爾尼娅偷看了一下坐在上首一眼不發的黑夜女神，對方看似平靜，但在她看到雅典娜的時候，奧爾尼娅感覺周圍的氣壓明顯變低了一些。

奧爾尼娅并不知道當年發生了什麼事，從第二紀末尾開始，她已經遠離權力中心很久。但看上去，她們之間的氣氛相當微妙……而且，黑夜曾經暗示過自己，雅典娜已經忘記了曾經的古神身份，搖身一變，成了光輝紀元那位造物主的小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