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君馥是偶然經過那條小巷的。
他大哥要去塞北邊境,但他自己卻因為年齡太小被母親攔在了家裡,明明十歲之前他都是在那邊長大的。
從京城到塞北,最快的路線就是先坐船再騎馬走五六天。二哥坐船離京,他今天是來西區這兒的港口送别的。
不能跟着去,殷君馥眼巴巴地看着船走遠。
這附近的巷子裡有一家酒肆,味道特别棒,這地方還是二哥悄悄帶他來的,後來他趁着母親不在意,來西區跑過很多次。
熟門熟路地走到酒肆,買完之後走在街上,夏日的太陽毒辣刺眼,剛準備喝上一口,就被人撞倒了。
這人是被搶劫了吧。
殷君馥有些興奮,話本裡不都是這樣,大俠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成就一代威名。
于是,他伸手拽住了表情焦急的聞瑎的袖子。
-
“不就是被搶劫了嗎?看你剛才的狼狽樣子,不過幸好小爺我從小強身健體,鋤強扶弱,路見不平拔刀相助。”
她現在徹底松了口氣,身體有些發軟,就直接坐在地上了,想了想沒有反駁他的話。
聞瑎有些愧疚:“剛才多謝了,隻是你的酒,很抱歉,我再給你買一瓶吧。”
“啊,不,不用謝。這酒也不算什麼。而且其實你能一對三也算不錯了。”少年摸了摸有些炸毛的頭發,笑容燦爛,露出了一顆小虎牙。
“你去報官嗎?”
她搖了搖頭,不論是以搶劫還是猥亵的名義告官,根據現有的《大齊律》,沒有實施成功就不能以此定案,最多把這幾個人關個兩三天。對付這類人如果不能以絕後患,就不能貿然行事。
聞瑎眼中閃過幾絲狠厲,她剛才那幾腳可不輕,這幾個地痞流氓就算以後有賊心也再沒這個能力了。
少年知道了答案之後,毫不猶豫地沖上去又踢了三人幾腳,她似乎聽到了骨頭咔嚓的聲音。
“行啦,既然不報官就讓他們再受點罪吧。”少年一臉平淡,神色還帶着點天真,跟他剛才往死裡下狠手的動作完全不相符。
聞瑎嘴抽了抽,心裡倒是一陣痛快:“麻煩你了,非常感謝。”
“喂喂,你手臂上流的血也太多了吧,都把衣服浸透了,你剛才沒感覺嗎?”
他的臉突然湊近,聞瑎這才發現原來他的眼睛是深綠色的,像翡翠一樣。
說話的工夫,隻聽“嘶啦”一聲,少年把自己的衣服撕掉下來幾條,認真又專注手法娴熟地給聞瑎包紮。
“行啦,不報官的話就趕快去醫館找個郎中上點藥吧。這大熱天的,傷口最容易發膿了。你知道去附近的醫館路嗎?”
聞瑎有些尴尬地抿了一下嘴,誠實地搖了搖頭。
“你還能走嗎?算了,好人做到底,我背着你過去。”
“等等我能——”
話音剛落,人已經被少年拽到背上了。
“對了,倒黴蛋,我叫殷君馥,你叫什麼名字。聽你口音不是京城人吧?”
聞瑎聽到這個稱呼眼角抽了抽:“我叫聞瑎,是進京趕考的考生。”
殷君馥:“那你還真是個倒黴蛋。居然正好趕上皇帝老兒去世,又得等一年。”
她不想回答,因為這人說得挺對。
“對了,我今年十五,你多大了?比我矮一點,應該比我小吧,快喊我哥。”殷君馥的聲音帶上了顯而易見的雀躍。
哦,對不起,你要失望了。“我十八了。”
最近的醫館離這裡有兩三裡。
殷君馥健步如飛,很快走到了。
老郎中稱贊了一下殷君馥的包紮手法,給聞瑎上了藥,囑咐她這紗布三天一換。
聞瑎點點頭。
殷君馥坐在醫館前的台階上,陽光下的發絲顯現出淺棕色。
“走吧。”
殷君馥又把她背起來:“反正我今天也沒什麼事,我把你送回家。”
大俠都是這樣,一定會把救助的人完美護送到家,殷君馥心裡想。
聞瑎有些無奈地戳了戳他的後背:“殷君馥,我傷的是手臂,不是腿,你不用背我的。剛才讓你背一路已經有些過意不去了。”
殷君馥有些不太願意地把她放下來,側過身問她:“你家在哪?”
聞瑎:“北區。”
殷君馥疑惑地眨了下眼睛:“我家離那裡也不遠,正好順路。不過你怎麼跑到這裡來了。”
聞瑎解釋這是因為被扒手偷走荷包,所以一路追了過來結果迷路了。
她又聽到少年小聲地說了一句:“果然是倒黴蛋。”
聞瑎已經無力反駁了。
等到走到北區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了。
“你先别走,我請你吃飯。你幫了我這麼多,隻說一聲感謝也太——”
殷君馥:“嘿,那可不用了。你這一路也說了太多次謝謝了吧。我要再不回去,我母親可該把我屁股打開花了,等以後再見了再說吧。走啦,記得換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