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竹卿不忍直視地收回了眼睛。
陸程哲停在了一間稍微規整些的房子前,還沒來得及在門扉上敲上兩敲,一個如花似玉的漂亮女娃就從房間裡迎了出來。
“陸哥哥,你來了。”
女娃約莫十七八歲,正是最陽光明媚之時,迎着正午陽光盈盈走來,好似一株清水裡生出的芙蓉,别說與這裡格格不入,就是熱鬧城鎮也不敢稱能配上這種美。
溫竹卿卻注意到名喚小雪的女孩雖然笑着,眼底卻是憂郁的。
“小雪。”陸程哲同她打招呼,随後又問,“阿婆呢?”
“阿婆在...”
話還沒講完,一個顫巍身形便拄着拐棍從裡屋走了出來,依舊是四肢纖細肚子鼓大,但尚在正常範圍,遠遠看去就是個懷孕婦人的模樣,隻是四肢不禁風的纖細着。
“少爺你來了。”阿婆滿臉堆笑,稍稍開始扭曲的五官仍可見一副慈祥模樣。
和藹雙眼中放着光,那光很溫暖,像母親注視孩子。
陸程哲拿出腰間藥囊,“這裡是剛采撷而來的婆婆子,阿婆自留一些,剩下分給大家吧,婆婆子藥性強勁,省省用,五年夠了。”
“多謝少爺。”阿婆同小雪一起含笑點頭,随後阿婆将目光轉向溫竹卿,“這位是?”
“我師兄。”
溫竹卿明顯感覺阿婆的笑頓了一頓,僅是一瞬,随機又被更大笑容代替,“真是一表人才,一看就是個有出息的。”
溫竹卿不适應來自長輩的誇獎,隻是微笑,點頭。
“少爺吃飯了嗎?沒吃我去做。”
“不用了,我帶師兄到處走走。”
“好,你們忙,你們忙。”
雖說是四處走走,但陸程哲稍快的腳步總令溫竹卿生出一種逃跑的感覺...
果然,兩人剛走出沒多遠,身後便傳來一陣驚懼呼喊聲。
“怎麼回事?”以為出事,溫竹卿轉頭就要回去,卻陸程哲沉默地拉住。
“怎麼了?”他疑問出聲。
“别看。”陸程哲低着頭,表情很是難看,長出一口氣,才道:“别去看。”
溫竹卿沒回話,隻是眉頭皺得更深了。
“啊!疼啊!殺了我,殺了我!”
喊叫中混雜着哀嚎,哀嚎中混雜着撞擊和物體掉落聲,小雪清脆聲音在其間忙碌安慰着,“忍一忍,忍一忍就好了。”
慘烈聲持續了半盞茶時間,随後才慢慢褪去。
陸程哲握緊的手腕慢慢松開,擡起頭,眼睛微紅,一副脫力模樣。
溫竹卿看了他一會,才試探地緩緩道:“那些聲音是因為靈草?”
“嗯。”陸程哲點頭,“挨過這一陣就好了。”
溫竹卿環顧四周,“這裡究竟怎麼回事?那些人...他們的病...”
“是怪病。”與剛才态度不同,陸程哲簡短而雲淡風輕,仿佛這種怪病整個塵世都是。
“怪病?為何不去瞧醫師?”
在多年社會主義和平穩定發展教育的影響下,溫竹卿有些想法是理想化的,比如在他的觀念中有病便應該看醫師,便是再複雜的病症,隻要加以研究醫治也應該有所抑制。
靈草雖能治愈百病,入體疼痛卻并非常人能承受的,非修行者,體魄要差上太多。
何況哪有那麼多靈草。
靈草對于他們這些修仙者都一株難求,更何況是身患重病的常人。
“師兄這麼說必是久居山門,極少出門。”
溫竹卿不懂他為什麼這麼說。
陸程哲目光深沉着,緩緩道:“近幾十年來塵世并不太平,各地災難頻頻,戰亂,地旱,水患...還有各種各樣怪病——有身子枯瘦如柴,終日吐血不止,血盡而亡的;有全身腐爛,骨頭一節節寸斷,驚懼之下活活疼死的,也有面前這般四肢萎縮,肚子脹大,活活脹死的...”
“這些病症毫無關聯,各有特點,傳播方式,緻死緣由皆是謎,卻無一例外醫治不了,隻能靠靈草壓制...這些人背井離鄉,來到各門派山腳下駐紮,也隻為求得一線生機。”
溫竹卿這才想起這些人穿着都不盡相同,似乎五湖四海的都有。
“可是哪來的生機...”陸程哲語氣失落,“各門派不是不想救,是自己都沒有靈草,何況眼前看到的...不過滄海一粟...”
溫竹卿緘默着。
這些事他的确一點都不知道,溫父雖然嫌他不成器,卻也把他保護得很好,也正是因為這保護太好,在得知一切時才更加震撼。
幾乎是下意識地,他将一切與塵世衰落聯系在了一起。
作為一個穿越者,他一直知道這個塵世在衰落,但這麼切身實地地感受還是第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