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竹卿長長呼出一口氣...
三人同住春晝小築,陸程哲沒來,溫竹卿知道,其餘兩人自然也知道。
為了安慰,季知遠道,“陸仙君向來是個守信的,昨日恐怕是事雜纏身,何況下山三年之久,要與宗主相商之事想必也是良多。”
“是啊,近三年來塵世動蕩不安,一兩句話怎麼可能說清楚?”千亭也在一旁附和。
比之千亭的跳脫,季知遠性子更穩重,安慰之言也明顯更有效。
溫竹卿點點頭,腳下步子不由得輕快了些許。
怕他再多思,千亭繞到身邊,一邊叽叽喳喳地調節着氣氛,一邊故作無意穿插幾句昨日午後陸程哲眼眸中的認真。
溫竹卿感激于他的熱情,卻也臉熱于真情表露,又走出幾步後,他吩咐似的道:“這次就算了,以後不許趴我牆根。”
“哎呀,我這不是沒忍住,想看一出久别重逢嗎?”千亭知道溫竹卿沒有生氣,縱使生氣也是害羞地生氣,是以也不害怕,隻俏皮地眨眨眼睛。
“我這又不是戲台,要看下山去看。”
“雖不是戲台,比戲台還感人。”千亭語氣笃定。
笃定之後又換上一副安慰語氣,“而且我看得出,陸仙君很是在意你。”
除祟進行得很順利。
換作三年前,或許會曲折些,但經過三年清絞,那些厲害的要命邪祟都歸了西,隻留下些不成氣候的小鬼四處逃竄。
收拾起來并不難,尋魄鈴一晃也就行了。
說來也是好笑,與其他曆經千辛萬苦才有所成就的同門相比,他的好名聲基本奠定在了這些堪稱低級的小鬼之上。
各派優秀弟子都去了前線浴血奮戰,倒讓他撿了個大便宜。
唯一一次要命還是千裡之外的江南,若是他不上趕着,腰間也不會留下那道長疤。
自主家人千恩萬謝中脫身而出,溫竹卿于一棵柳樹前站定。
邪祟雖除,卻還有些零碎叮囑要說,溫竹卿将這些麻煩活交給了千亭,自己則擡頭望着眼前垂下的碧玉絲縧。
柳樹對溫竹卿來說,也是有些特殊意義的,之前很多次,他都是站在柳樹下,等待着某人穿街過巷來見自己。
他記得很清楚,那些等待時間很短,幾乎剛分别,他就再次聽到了那句師兄。
而現在...
他還要多久才能再聽到那句師兄?
半天?一天?兩天?還是更久?
萬般念頭雜草般瘋長起來,是不是應該找個理由跳過采摘草藥直接回去呢?也許陸程哲早就等在春晝小築了。
可若是沒有呢?
若是春晝小築沒有絲毫人氣,依舊隻是座冰冷建築呢?
那匆匆趕回去的自己是不是就更像...一個笑話?
或許一鼓作氣地去尋人?
三年消磨下,他還有這種勇氣嗎?
記憶中的柳樹又開始随風起了搖曳,幻想着陸程哲乍然出現,溫竹卿心髒控制不住地五味雜陳。
“師兄!”
熟悉聲音自身後傳來,溫竹卿猛地回頭,一張熟悉俊顔猝不及防地出現在他眼前。
有些奇幻...
剛剛還隻在幻想中的人,轉瞬之間就這麼實實在在地出現在了跟前。
熟悉氣息迎面而來,大腦一時沒反應過來,半晌溫竹卿才道:“陸程哲?你怎麼來了?”
心髒在驚喜與詫異中漂浮中,雖不至于将面前種種當成幻境,心底不真實感仍舊存在。
“我去了春晝小築,發現師兄不在,問過其他師兄後,便來了這裡。”
不待溫竹卿詢問,他主動解釋着昨日失約,“師兄,昨日等久了吧,我也沒想到會那麼久,居然從昨日午後一直忙到了今日午時。”
今日午時,所以陸程哲是一夜未眠,一結束就一路奔波前行而來了?
分明自己也同樣一夜未眠,但溫竹卿就是覺得陸程哲更辛苦些。
短短的一句解釋更是足夠讓他将周身疲憊全部脫下,心裡委屈酸楚盡數清繳。
“你何必追到這裡?待我回去再去春晝小築也行的。”
“不行的。”陸程哲搖搖頭,語氣輕緩而小心翼翼,“我心裡想見師兄...是一刻也等不了的!”
想見?一刻也等不了?
胸膛不由分說地架起了個巨大暖爐,由上至下,由裡至外都是溫暖的。
可他不敢于面上露出絲毫欣喜,更不敢在心中反複默念這句話,隻沉着聲音有些掃興道:“你這樣跑來,也不過浪費時間罷了,主家已初完祟,我們也要回程了。”
“怎麼會浪費時間?”陸程哲笑笑,“何況又哪能那麼快回去?師兄不是還要采摘草藥嗎?”
一瞬間,溫竹卿都覺得陸程哲分了隻眼睛在他身側,出門前的窘迫都被這隻眼睛盡數看了去。
好在下一秒,對方給出了解釋,“我看師兄随身攜帶着藥囊,想來是這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