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爺,我們進去吧!”
沉重大門朝兩側緩緩打開,在一陣竹木清香中,衆人走了進去。
依舊是舊日場景,也依舊是舊日規格,亭台,樓閣,花園,屋舍,處處透着江南特有的文雅、奢華。
江南是不一樣的。
抑或說江南和他們以前去的地方是不一樣的。
以前…
玉竹鎮也好,玉群山,包括天韻無極閣。
都是依山傍水,稍顯偏僻。
畢竟修仙麼!
講的就是一個出世,若是與熱鬧牽連太甚,倒是難得靜心了。
而江南,雖有水墨文雅之稱,卻也是十足十的熱鬧。
縱然他們僅在那熱鬧喧嚣處停留片刻,一路走來又被擋簾遮擋視線,繁華二字還是化作噪聲清晰傳入耳中。
衆人分心去看四周,一面看一面走,足足一刻鐘,才步入正廳。
陸家正廳挂了塊牌匾,上述紫氣東來四個大字。
然而,在陸程哲心中,他還有個更接地氣的名字——會客廳。
這是間坐西朝東,尖頂齊整的房子,正午時分倘若通窗開門,陽光便會斜打進來,烘得一室暖融融的。
今日倒是沒通窗,門卻是開着的。
一團金輝中,陸父攜陸母端坐于正廳,身後伺候着幾個模樣嬌俏的丫頭。
“程哲,回來了。”
陸程哲剛帶着一行人進屋,陸母便忍不住唇邊綻笑地迎了上來,慈祥眉眼上揚着,目光仔細打量摸索,似是怕她的金寶貝在外面磕了,碰了,傷了一樣。
陸父則依舊陰沉着一張臉,低頭喝茶。
還是陸母責怪看他一眼,才哼了一聲,出聲道:“你還知道回來!”
陸程哲忽略陸父言語中的責怪,循規蹈矩地行禮,“父親母親。”
縱然知道面前一切都異樣地透露着問題,陸程哲還是表現得一如往常。
無他,僅因為面前兩人太像了,便是僞裝,也太像了!
鼻尖又是一聲輕哼,“還知道行禮,也是難得!”
擺足姿态後,蓄着胡子的中年男人才起身,目光直視地看了看陸程哲,又将探究目光轉向溫竹卿。
溫竹卿也不避諱地看着眼前人。
還是萬宗之巅見到的那張嚴肅臉,可又不僅僅是之前看到的嚴肅臉,對視中,溫竹卿透過瞳孔似乎看到了些不一樣的東西…
“溫竹卿?”
陸父向前一步,擡起左手。
陸程哲不知道對方要做什麼,隻下意識阻攔道:“父親若是還想怪罪便沖我來,不要牽連無辜。”
“牽連無辜?”陸父陰陽怪氣說出四字,及時收住手,嘲諷道:“瞧你那點出息!”
稍稍發福卻依舊魁梧的身子微側,甩甩袖子,恨鐵不成鋼道:“算了!左右我也管不了你…”
空氣沉寂片刻。
片刻後,他長歎一聲,狀似妥協道:“這些日子我想了很多,也想通了些事,既然你那麼喜歡他,成全你們也不是不行,情字難得,我也沒必要棒打鴛鴦。”
這番話來得突然,可配上眼前一副雖妥協但不情願的模樣,卻也不算突兀。
“不過我有一個要求!”要求之後聲音變輕,尾音輕挑竟是帶上了幾分請求,“你要留下來!”
“如今塵世紛亂,哪裡都不安全,我知修仙者在此時不可袖手旁觀,勢必會傾巢而出,可我就你一個兒子,不能看着你涉險。”
“你和誰在一起不重要,有沒有後代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活着!”
陸父走近,拍拍他的肩膀,語重心長道:“不要去以身犯險,更不要去什麼舍生取義,就當為了我,為了你母親,我們年紀大了,實在做不到白發人送黑發人。”
歎息聲音帶着唏噓,陸母在一旁配合得幾欲泣淚。
“這是一個父親唯一也是最低的要求!”
話語仍是嚴厲的,嚴厲之餘卻能輕易品出其中關愛。
如同一個古闆卻心系兒子的父親在生死關頭的妥協。
一瞬間,陸程哲甚至串聯出了個故事——有人借他名義給陸父陸母去了信,而陸父陸母通過活了半輩子的經驗察覺塵世躁動,為了他安全,選擇了認輸妥協。
父母大概都是這樣的!
隻要孩子能好好活着,哪怕推翻循規蹈矩近幾十年的觀念,也不是不成。
可…
事情當真會是這樣嗎?
變故隻在極短的一瞬。
陸父手臂輕移,看似要替陸程哲整理衣襟,手肘運行軌迹卻是直指脖頸,微微圈起的指尖更是藏着一根堅韌細長,身泛寒光的銀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