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語是笃定的,語氣卻缺少了幾分肯定。
沒法肯定。
有腦子的都明白,這麼短的時間内根本尋不到解決之法。
就像陽光下不斷蒸發的水珠,縱使心底再焦急,也不能拉動雲層遮住太陽,改變既定結局。
可明白歸明白,認不認命又是另一回事。
“辦法,辦法,我一定能想到辦法,我一定會有辦法!”
陸程哲求救似的看向自己雙手,看向四周,看向溫父,甚至看向空寂天地。
周圍不斷有目光投來。
卻是一些背道而馳的答案。
“别救了,這是唯一的生路。”
“快讓陣法完整,犧牲一人,換取衆人,這很劃算。”
沒有人說話,甚至連呼吸聲都屏息着。
但這些話還是通過表情完全表露了出來。
劃算?
數量上來看的确很劃算,可沾了感情二字,又怎能算出劃算?
“原來如此。”
“原來如此。”
“原來是這樣!”
玄連續說了三個原來,随後控制不住地笑出聲來。
是那種得知什麼意外真相後肆意的狂笑,張狂的刹不住車。
“原來如此,怪不得你會如此迷戀他,怪不得無論發生什麼,你這顆赤子之心都不會改變,怪不得三世都會走向相同的結局。”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陸程哲原本沒心情詢問,可結局二字确實戳中了他的心弦。
“哥哥,你還不懂嗎?”
玄一副嘲諷蠢蛋的語氣,“為什麼你的師兄不管如何對你,你都依然心系他?為什麼不管遭遇何等冷遇,你都不改初心?為什麼無論發生什麼事,哪怕是此刻天地易換的關頭,你都會把他放在第一位!”
“我的哥哥,塵世的另一個主神,晝,你當真是個戀愛至上,至上到任何事情與心頭摯愛相比,都可以退讓放棄的人?”
“不。”玄搖搖頭,揭示答案道:“那是因為你的師兄不僅是你的師兄,還是你本體上殘缺的那片葉子。”
陰陽雙生花,一花一葉,葉主花生。
此花弱點皆在葉片上。
所以每一株陰陽雙生花,從誕生那一刻,便會用盡一切方法保護葉子。
這是刻在基因中,曆經千載,仍無法改變的!
原來…
原來是這樣。
豁然開朗的同時,心髒泛涼的結起了霜。
陸程哲想到了一些事情,一些千年前以為不重要,千年後極盡懊悔的事情。
陣法,眼前的陣法便是以消耗犧牲葉子為代價建立的。
不是他心灰意冷自尋死路,而是不破不立,要解除身上封印,唯有這個置之死地而後生的辦法。
卻沒想到身上葉子早就為人摘了去。
所以陸程哲一直說面前陣法是個半成品。
所以缺失部分無論如何修補都無法完整。
所以…
今日的結局,其實千年前便已經注定了!
“陰陽雙生花的弱點在葉子,有了弱點便會有恐懼,有了恐懼便會有缺陷,有了缺陷便會有自我挾制可能,所以父親摘去了你的葉子投入茫茫人世。”
想到站在暗處意外聽到的話,玄表情又嫉妒又憤恨。
“同樣都是兒子,父親卻隻在乎照拂一個,隻摘去了哥哥的…當真是偏心!”
“不過…”他很快又笑了起來,“估計父親也沒想到會陰差陽錯走到這步,失去心中最為珍視的師兄,這可比把哥哥剝皮抽筋更痛苦了!”
确實。
這确實比剝皮抽筋還要痛苦。
更痛苦的是他隻能眼睜睜看着這一切發生。
更更痛苦的是…是他招緻了這一切。
即便,他也别無選擇!
“師兄,對不起…怪我,一切都怪我!”
縱然一切已成定局,縱然抱歉已然口出,陸程哲泛紅雙眸仍然寫着不認命,握緊雙拳裡還在試圖繼續某些愚蠢行為,甚至恨不得一命相換。
不要怪他頭腦發昏。
本質上,他也不過一株花,一朵承載不了什麼責任的凡花而已。
隻不過陰差陽錯被父親選中,委以了重任。
好吧。
怪他吧!
是他在找理由,在尋借口。
明明看到了結局,卻還三心二意地想要回頭。
是他擔不起主神職責,是他愧對塵世衆人。
正确的路?
隻要腦子正常,誰又尋不到正确的路?
可一段感情寫在基因裡,又如何輕易做到割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