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斯年仿佛剛才沒笑一樣,抿抿嘴側過頭瞥她一眼,“管着麼你。”夾起一塊羊蠍子骨放在碗裡頭,“再說不願意這事兒咱不達成共識了嗎?”
“哎你?”韓雪當場愣住,掃視正在期待劇情發展的爸媽回怼道:“達成共識我也沒讓你跟爸媽面前說啊!”
“我不管……”嘴裡咬着羊肉的謝斯年說話含糊不清,“趕緊吃得了,拿出您那查房時咄咄逼人的勁兒吃飯!”
兒女雙全且學霸的韓金樹很開心,美中不足他想将兒子變成女婿進展不順利。自從謝斯年他爸死後他無依無靠生活在韓金樹家裡,傳統觀念裡他默認隻有兩個孩子成為一家人謝斯年才能真正融入這個家。
年夜飯吃個半飽,“哎斯年,今天你領雪子查房什麼情況?”韓金樹問。
“我還奇怪呢,”謝斯年靠在椅背雙手垂在扶手上回憶說,“雪子跟我說那個患者年前最後一次複查指标明顯轉歸,白細胞降下來了。”
“然後我們細問吧,她也不說怎麼回事。”韓雪啃着羊蠍子補充道,“聽護士說她自己吃别的藥了,跟飯一起吃的——哦對,一綠色兒的膠囊,說劉海軍讓的。”
韓金樹盯着電視,指尖輕輕敲打在實木桌面上發出細微聲響,扯了扯卷邊的毛衣領,平淡地問:“你怎麼跟人患者說的。”
“我說你主治大夫讓你吃的什麼,後續複診所有情況你主治大夫負責。”她說。“誰知道他葫蘆裡賣的什麼藥,讓她不吃她不幹,吃壞了我們不負責。”
“劉海軍……”韓金樹喃喃着劉大夫的名字眯起眼睛,眼周的褶皺在肌肉用力下變得集中,深歎一口氣無奈說:“走私藥有活命的機會誰不想想嘗試呢。”
劉大夫的行為他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走私藥”這仨字對于兩個年輕人來說有些陌生,他們隻知道“走私藥”等同于“假藥”。
有用嗎?會不會有用?
“這事兒就這樣吧,”韓金樹判斷道,指尖微微對準韓雪說:“雪子,不要聽、不要問、不要管,往後劉大夫的患者劉大夫管,你們甭問那麼細。”
走私藥能活命?“韓叔,那……”謝斯年似乎能抓到一絲希望。
韓金樹擺手打斷了他的話嚴肅道:“别問,這事兒當我沒聽說過,你們也沒問過。”大夫推薦患者吃國家藥品目錄外的假藥,能不能救命沒有數據統計,藥品沒有質量保證,對一個醫生來說過于危險。
不以為意的韓雪看謝斯年神色嚴肅還想繼續問,“诶你們爺仨兒怎麼回事啊,平常就是工作吃個年夜飯還是工作。”劉淑菊抓緊見縫插針轉移話題,“斯年啊,明天就你生日了。”
出于禮貌謝斯年不得不打掉想問下去的想法,“是,嬸兒。”
和老伴打配合轉移話題成功的韓金樹轉過臉認真看向謝斯年,眼前棱角分明、精緻幹練的少年臉使他的眼神充滿感慨,笑說:“當年寒冬臘月紅布包袱裡的小孩兒一晃小三十了啊。”他摸摸開始長白胡子的下巴感受歲月的粗糙。
正月初一并不是謝斯年的生日,隻是那天他爸爸撿到了被遺棄路邊不知道多久已經凍僵不會哭鬧的他,送到醫院大夫說如果再晚個半小時就救不過來了。
那是一九八二年的新年,春節聯歡晚會問世前一年。
“年子哥又老一歲了,恭喜恭喜。”旁邊的韓雪故作無辜拍巴掌。
你也一樣,同年小幾個月出生的二十七歲剩女,謝斯年看她一眼心裡說。
“說什麼呢你,有你這麼說你哥的麼。”要不是坐在謝斯年身邊她非要挨媽媽一巴掌,“還有你,你也給我抓緊啊!多大的人了,閨女家家搞學術也不能耽誤婚姻啊。”
“嘿剛我爹還說自由戀愛,您怎麼這麼封建呢?”
“那倒是給你老爹老媽帶回來個不封建自由戀愛的我瞅瞅啊?”
飯桌上的韓金樹跟着憨笑,“你們娘倆真是——甭說你媽封建,你媽可不封建,我跟你媽可是自由戀愛,當年等我從鄉鎮衛生所調回來結婚有的你,你媽那年快三十了都!”
聽見爸爸替她說話,韓雪胳膊肘拄着大腿托腮幫子看向媽媽說:“這不就結了,您跟我這兒急什麼啊。”
爺倆酒過三巡聊起些個人生活,“你爸沒了二十年了吧?你媽還跟她後找的那個過呢?”他問。
謝斯年點頭,“過着呢,挺好的。”
那個家裡哪裡都好,好就好在沒有他。
回答後的謝斯年微微垂下頭冷着臉,韓金樹知道他不想提起養父母,養母全身心投入新家庭他不開心又不想說——打小兒就這幅倔德行,韓金樹心裡疼愛地抱怨。“行,你長大了她也五十多歲,不上不下的年紀她安安穩穩過日子茲當是給你省心了。”他拍拍謝斯年的肩膀略帶安慰說。
是的,至少他沒有韓雪被催婚的煩惱,即便韓金樹兩口子總想撮合他和韓雪,但畢竟不是親爸親媽不會管太多。
站在廚房門口的劉淑菊眺望一眼一揚下巴:“嘿你們爺倆兒還喝呢?包餃子了!”
“哎得嘞,來了來了!”韓金樹起身答應,回身拿起半瓶酒在他眼前晃,“給你留着啊。”
除夕哪裡能沒有餃子呢?謝斯年心思不在這兒,他要有李凡也要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