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斯年臉上的“少煩” 變成了“你煩不煩”,意思意思翻看一下後放在桌上,“知道了,我帶回去。”
欠招兒的同事翻找進修計劃,“诶呦喂真是好事兒啊小年子,你怎麼一點看不出高興啊?”邊說邊連連拍了謝斯年肩膀兩下。
頭暈沒有絲毫的改善,反而因為屋裡暖氣太足覺得更不舒服了。揉揉額頭的謝斯年沒有理會同事,直白地講他就是不想去,他向來不喜歡出差、開會,不想離開他的一畝三分地。更何況他不想錯過李凡的生活,他才二十七歲,往後這樣的機會還有很多,可是同樣年齡的李凡呢?
他還有多少年?他能平平安安到三十歲嗎?想起這個問題他就渾身躁得慌,這是每一個慢粒患者無法回避的問題。
這種感覺今天尤其嚴重。
偷歎一口氣的謝斯年點頭:“再說,還有工作。”站起身之後的謝斯年突然眼前一黑,差點又坐回椅子上。
“哎你怎麼了小年子?”同事一把抓住他胳膊,“病了?——不對啊你發燒了!”伸出手往額頭上一探發現不對勁。
再次坐回來的謝斯年深吸一口氣,面對同事的噓寒問暖這回可以順理成章不回答了,問起就是“昨天回來的有點晚,着涼了”。可能是着涼,可能是着急,也可能兩個原因都有。
那李凡呢?昨晚冷風裡吃栗子會不會不舒服?而且大晚上走回家的又不止有他自己——哦忘了,臉頰微紅呆滞地盯着A4紙上數據的謝斯年突然意識到,他比李凡多走了好多路,晚上是走回寝室的。
體溫計上一晃一晃的水銀柱恰巧停在數字39的刻度上,上班不到半小時可以回寝室休息了。
燒得迷迷糊糊的謝斯年再深一腳淺一腳往寝室走,幸好這段路不長,出了院區很近就到了。沒等走到樓底下,電話突然響了。
這個節骨眼别是李凡生病了吧?所幸不是,是雪子。
“喂。”謝斯年站在原地接電話,感覺全身骨頭都軟了,隻想馬上躺下。
“科裡說你發燒了?你到哪兒了?”
“寝室樓底下。”他盡可能提高聲量。
電話那邊的聲音嘈雜,“你等我會兒,我馬上過去。”
“你不是上班嗎。”
“廢話,給你送藥。”韓雪大聲駁斥,“等着得了,問這問那——有什麼想吃的嗎,沒有我給你食堂打菜了。”
“……買飯幹什麼?”
“當然是吃啊!你燒傻了吧?”韓雪質問,“不然還指望你自個兒下樓吃?要不你打車上家裡來得了,媽在家能照顧你下。”
對面話音未落,“不了,”謝斯年沒有考慮當即拒絕,“我在樓底下等你,拿完藥我睡會兒就好。”
打小兒獨立的謝斯年最不喜歡麻煩别人,這是他與李凡為數不多的共同點——其實是害怕他們變成一個麻煩。
大雪落在每個人各自孤單的命運,而謝斯年坐在他命運的一角——一處稍微幹淨的台階上,等待送來的藥和飯菜。
微微放晴的天氣裡韓雪手裡拎着一堆東西跑過來,遠遠看見謝斯年坐在台階上沖他吼:“你有病吧!發燒了還坐地上!凍死你得了!”
謝斯年眯起眼尋聲看去的功夫韓雪已經站在了面前,不由分說将退燒藥和飯菜塞到他冰涼的手裡,“趕緊上去!吃早點了嗎?”
“吃了,”謝斯年點頭,咧着泛白的嘴唇笑,有氣無力地耍貧:“慢點跑,小心摔個狗啃泥。”
幹得漂亮,一句話讓韓雪眼裡為數不多的擔心變成了“怎麼沒燒死你”,當即收回放在謝斯年額頭上的手,“滾蛋!我走了,快上去啊你。”揮揮手後氣喘籲籲往回跑。
背影很快消失在轉角,韓雪這趟速度快到他沒有看清正臉,他呆呆望着那個轉角發笑——希望李凡不管遇到什麼困難時都不會孤獨,那被大雪覆蓋的命運已經寒人寒到骨子裡,不要再繼續糟糕了,他心裡僅有這樣的想法。
回到寝室的謝斯年發現兩人寝唯一一個室友今天不是上班就是有課,反正不在。他将包裡的資料掏出來扔在桌面上,僅僅脫了外套就翻身上床,想起來藥沒吃又得起身倒水。
身上有點疼,不至于疼死,但必須起來吃藥的感覺很難受。他開始關注感冒給他帶來的感受,那是種什麼滋味呢?一直到吃了藥昏睡過去,乃至之後的夢裡,謝斯年始終沒有找到詞彙可以形容。
中午被接二連三的手機消息震醒,
凡樂樂:早上公司好多遲到的,還有幾個感冒發燒沒來的。
凡樂樂:我沒有/酷
小黃豆表情看起來無比得瑟。
凡樂樂:久哥呢?
頭蒙在被子裡的謝斯年蜷縮成一團,醒來後熱得不行迫不及待掀開被子,揉揉腦袋看清消息後打字回應;
久久:着涼了,今天沒去上班。
出了一身汗虛脫一般地無力,謝斯年扔掉手機躺在床上想繼續入睡又睡不着。
想不到威風凜凜的九爺也有倒下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