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樣子算不上起眼,但她靜坐在充電床邊的樣子着實稱得上突兀。
她看去像是一尊被放錯了位置的雕像。一尊被飽經風吹雨打而變得磨損破敗、理應遺棄卻被人擺在了房間裡的雕像。
細想起來其實頗為詭異。
她仍坐着,一無所覺地坐着,表情平靜得宛如正陷入深深的充電中。
像具屍體一樣。他這麼想到。
他并不經常通過監視器看她,但在每次調出畫面發現她仍舊保持着最初的姿态後他不可避免地越看越頻繁,直到這頁窗口最終被他一直留在前台。
她偶爾會吃幾個她那黃色的能量塊,吞食間舌尖舔過尖牙與手指,然後她會搓搓指尖。
除這些外,她一次都沒有動過。
她臉上層層疊疊的斑駁使得那裡什麼信息也透露不出。她活動的時候機體運轉帶着些許滞澀,但靜止不動的時候卻連機體運轉最細微的震動都不會有,同樣也什麼都看不出來。
但她确實沒有躺下過。
不存在任何坐着充電的可能,是她根本就沒有充電過。
她不用充電。多麼了不起。如果他也可以不用充電,他就能多出許多時間,他能用這些時間完成更多工作,霸天虎大業就能更早實現。
瞧瞧現在霸天虎中的成員吧,紅蜘蛛仍小動作不斷、篡位之芯不死,天火雖然加入但幾次交鋒後業已表現出向汽車人靠攏的意向,擊倒技術精湛但意志并不堅定,打擊更是能落入人類手中,而至于前不久到來的毒蜘蛛……簡直毫無操守與底限可言。
沒有一個能算得上可靠的霸天虎戰士的,他們加在一起都比不上他的激光鳥。和這些人在一起,怎麼能順利打敗汽車人、光複賽博坦呢?
而她不一樣。
所以她不管她是誰,不管她真名叫什麼,不管她做過什麼事又為何來到這裡,她都應該加入霸天虎。這個被别人叫做靜電的賽博坦人,她應該加入霸天虎。她應該留在這裡。
所以,在他向威震天彙報對紅蜘蛛和天火的監視動向時,他透露出了她的存在。于是威震天問他,這個靜電在哪。
他随即為威震天調出了暫時關押着她的房間的監視畫面。
威震天滿意地笑了。幹得漂亮,聲波,威震天說,她能夠派得上用場。
可她能夠做的不僅僅是派得上用場,她很能幹,她能做的分明更多。
【…“接受”…“靜電”…“加入霸天虎的陣營”…“從此在”…“霸天虎的”……“麾下效力”…】
那是紅蜘蛛的聲音,他知道威震天認得出來,他也知道威震天并不會在意紅蜘蛛對她抛出的橄榄枝,他更知道威震天對紅蜘蛛的眼光其實相當信得過。
但威震天表現得有些猶豫。
我不确定,聲波,威震天說,你為什麼會想讓一個看上去快死了的人加入霸天虎?
英明如威震天也會被她的表象蒙蔽,這份特殊之處就已經足夠讓他想讓她加入了。
可他沒有向威震天說出他的答案,隻是無聲地表達自己的堅持。
于是威震天說好吧,帶我去找她。
他們的到來打破了她的平靜,她無聲地看向他,帶着幾分譴責的意味。
威震天為此不快。他行事向來直接,給了她加入或死的選擇。
她先是沉默,然後給出了極為得體的答複,回答時臉上還帶着恰到好處的僵硬笑意。
笑得比哭還難看。
好在,随着對話的進行,她平靜到堪稱死闆的語氣中逐漸透露出幾分堪稱咬牙切齒的鮮活,并最終演變成了“大不了你直接殺了我”的豁出去。
反倒顯得敞亮了起來。
威震天看看他,眼神中帶着幾分無語,像是在問他這就是你看中的人嗎。
他沒說話。他還在看着她。
威震天于是掀過這頁,問起她的過往。
她的回答全是實話,但算得上避重就輕,隻是那時他的注意力全被她那句“我親愛的老師”吸引住了,并未注意到這點。
雖然已經成了過去式,但她竟然也會在意過什麼人。
師生關系确實算得上親密,天火僅看能力也稱得上突出,但是她說“我親愛的”。
這真是既膚淺又庸俗,還令他感到惡芯。
然而她又是那麼的絕情。
天火對她的搜尋稱得上不辭辛勞、曠日持久,這應該多少是出于當日将她舍在原地的愧疚之情,但她對此毫不在意。
那又怎麼了,她說。語氣中帶着的甚至不是決絕和冷酷,而是疑惑和不解,仿佛在說天火找她是天火的事,和她又有什麼關系?
于是就此結束了,無論是她和天火間的一切,還是威震天對她的盤問。
保持清醒的人永遠能做出對自己最理智的決定,威震天由此斷定這個人将不敢違逆他。
在離開前,威震天讓他給她打上标志。
這算得上一件好事,因為這意味着她成功地被霸天虎真正的領袖所接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