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有些安靜,陸星晚斂起心底怅然重新打起精神同蘇靜雲說話。
“師姐沒事就好,我來看看,有什麼需求你可以派墨竹告訴我,我差人去辦。”
她語氣輕淺,仿佛有道不盡的溫柔,這樣的一個人總是容易讓人生出好感。
蘇靜雲蒼白如瓷的面容上也是溫和,她掩去眼底探究,低聲說,“好。”
兩個人客氣地交談了幾句,蘇靜雲似是想到了什麼,“對了,阿蘿昨日和我辭行與白家的姑娘去了神音島,此事你可知?”
聽到阿蘿的名字陸星晚心頭猛烈一跳,她突然慶幸阿蘿再次離開了,有昨晚的夢境打底她真的有點不知道該怎麼面對她。
可惜夢境給出的線索還是寥寥,她也不知道該怎麼去防禦又該從何查起。
蘇靜雲察覺到了她的走神,略微頓了一下就已經有所明了,“阿蘿是不是沒和你說。”
陸星晚遲疑了一下,點了點頭。
“這丫頭……”蘇靜雲微微蹙起細眉,語氣裡含了些無奈。
陸星晚壓下心頭所有情緒,輕聲說,“沒關系,大師姐不用擔心。”
蘇靜雲有些歉然的看向她,“她也是被寵壞了,你别和她計較,等她回來我讓她給你道歉。”
陸星晚輕輕搖頭,她無意在師姐面前掀起自己和阿蘿的矛盾,讓她為此勞神,又和她說了幾句話後便告辭離開了。
墨竹出來送她,陸星晚和她走到院子裡才輕聲詢問,“師姐還好嗎?”
墨竹是個沉默寡言的性子,但照顧人十分細心,“您放心。”
她細緻的講了蘇靜雲的身體情況,又提到百草谷的蔺神醫每月都來,前幾日也照例來問診了,說蘇靜雲在逐漸恢複。
陸星晚這才放心,微笑鼓勵了她幾句給她加了賞錢,這才轉身離開。
從前蘇靜雲沒醒陸星晚時常看顧,來的比在自己院子還熟,如今蘇靜雲醒了她來的機會卻少了。
掌門遣散寒劍派後,那位忠厚的長老一直負責打理山下的産業,後面幾年大抵是對陸星晚徹底放了心,轉手都交給了她。
她手上分擔的事多了,蘇靜雲卻不似從前一樣靜靜沉睡,她需要一個人時時伴着看顧着,陸星晚便從山下精挑細選請了位侍女照顧她,這個侍女自然就是墨竹。
屋外的腳步聲漸漸遠去,蘇靜雲輕輕咳了兩聲,纖弱瘦削的脊背像随時能被折斷的枯木。
她實在太虛弱了,便緩緩閉目養神。
陸星晚和墨竹的對話她聽得一清二楚,就算現在她重傷在身耳目還是靈便的。
平心而論,她剛剛醒來時對這位陸師妹感觀不好也不壞。
昏迷前她對她根本沒有任何印象,從小師妹甚至是照看她的侍女口中聽到的都是褒贊和依賴,想來師尊也是對她極為信任才可能安心将她們交給她才去閉關,這樣一個人光聽她這十年來的所作所為實在很難生出惡感。
可是從長夢中醒來,她最親近的二師妹江漣漪屍骨無存,其他交好的師姐妹們也不在,隻有一個陌生人,她得到了你重要人的全部注視,你很難對她毫無芥蒂。
她原本不該這麼狹隘,她本就是門派的大師姐,師門上下對她的态度也從來不是寵愛,而是倚重。
她也并非稚氣少女會為這些事吃飛醋,她隻是為二師妹難過和不平。
她的師妹曾是天上的驕陽,翺翔九天的鳳凰,明朗的可以溫暖人心。她那麼意氣風發,是師尊的驕傲,是小師妹的榜樣,是她最疼愛的師妹。
怎麼她一覺醒來就已失去了她那麼多年,她們甚至連最後一面都沒見到,而她們師徒四個組建的家卻在支離破碎後又走進來了另一個人,原本該屬于她的疼愛和崇拜也都給了另一個人。
她怪不了師尊,因為她相信師尊比她更煎熬。失去太痛苦,自己又不在,小師妹還那麼小,必須得有一個人幫她走出傷痛。
她也怪不了小師妹,出事的那年她隻有七歲,尚且是個稚童,這些年陪伴她的是陸星晚,她如何不去依賴她。
所以她隻能遷怒性的排斥着陸星晚。
十年啊。蘇靜雲想,一個外門弟子真的可以為門派的微末恩情和忠誠感做到如此地步嗎?
她倒要看看這位陸師妹的心到底有幾分是真。
*
林落月已經能夠正常行走了,她在院子裡緩緩漫步,屋舍後面種着棵參天古樹,她老早就想來看看,這下終于如願以償。
正直炎熱夏季,古樹下依舊有紛紛落葉,她看了一會兒便蹲下身把幾片葉子疊一起,想弄出個小兔子形狀的玩意來。
不過記憶裡娘親和姐姐疊的活靈活現,她的大腦也叫嚣着你已經學會了,手卻一點都不聽使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