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夕辰被他吓了一跳,又因為站立不穩向“于深”的方向挪騰了兩步。瞬間,他和“于深”之間的距離被縮得極小。
陽光落在林夕辰眼睛裡,讓他莫名有些暈眩。他看到“于深”薄薄的嘴唇正對着他張張合合,卻完全聽不到他在說什麼。
“于揚!”
一個陌生的尖銳的女聲,将他從那種暈眩中解救出來。
衣領被松開,林夕辰後退兩步,看着“于深”臭着一張臉狠狠地坐到座位上。
講台上,一個穿着連衣長裙的年輕女老師看向林夕辰,喊他坐下。
高三生的開學第一課,講的無非是高考即将到來,大家要抓緊時間好好學習,禁止小打小鬧之類的事情。女老師說了沒一會兒便因為要開會而讓大家自己上自習了。
老師一走,教室裡便又熱鬧起來。
林夕辰假裝看書,視線卻一直往“于深”身上瞟。
他想,一個假期沒見,于深怎麼變得這麼粗魯了。
被他看着的人似乎毫無察覺,他翻出一本習題冊,在一張A4紙上寫寫畫畫。筆尖摩擦紙頁發出唰唰的聲響,讓林夕辰安下心來。
果然,于深還是這麼愛學習。他又想。
教室裡竊竊私語的聲音越來越大,逐漸蓋過那唰唰的寫字聲。林夕辰仔細聽着,終于從前排同學的對話中模糊捕捉到了一些關鍵信息。
什麼“小霸王”、“私生子”、“脾氣大”、“惹不起”、“他真敢”之類的。
結合他們時不時向後偷觑一眼的小動作,林夕辰很難不把這些詞彙往自己身上帶入。可他怎麼想都覺得自己跟這些詞彙不沾邊。
他又将目光轉向“于深”,但很快便搖了搖頭。
于深,于氏集團唯一繼承人。文理兼通,彬彬有禮,溫和帥氣。
在林夕辰眼裡,那些“小霸王”“脾氣大”之類的詞和他八竿子都打不着!
算了,說不定他們是在說别人呢!林夕辰搖搖頭,終于将目光落到課本上,認認真真地看了起來。
為了保證學生能取得更好的高考成績,林夕辰所在的洛華市實驗中學要求老師在高二時便講授完全部的課本内容,以便高三時全力備戰高考。
因此林夕辰看着書上的内容絲毫不覺得陌生。他用筆指着書本的文字一行行讀過去,“淮左名都,竹西佳處......”
越讀越覺得自己已經對這篇詞格外熟悉,他嘗試着閉上眼睛,指着課本的筆停下來,依舊流暢地接了下去,“......二十四橋仍在,波心蕩、冷月無聲。”
“念橋邊紅藥,年年知為誰生。”
林夕辰睜開眼。
他再次仔細地讀了一遍這篇宋詞,确認自己真的一個字都沒有背錯。
一些小小的竊喜自他心裡升起,但更多的卻是疑惑,他無意識地轉着筆,心想,我什麼時候這麼會背書了?
課間的時候,林夕辰主動拿過“于深”的杯子去打熱水,并十分殷勤地遞給他,收獲了對方一個幾乎要翻到天上去的白眼。
去廁所的時候,大課間活動的時候,中午吃飯的時候,林夕辰一直在緊巴巴地跟在“于深”身後,在“于深”皺着眉憤怒看向他的時候又左看右看,一副我沒有故意跟着你的樣子。
終于,在下午的大課間,于揚忍無可忍地将林夕辰堵在了廁所的雜物間裡。
“我再說一遍,我不叫于深!”他眉頭皺得死緊,抓着林夕辰衣領的手青筋暴起。
林夕辰也皺眉看着他,開口控訴,“我不知道你到底是怎麼了!不就是一個假期沒見嘛!你怎麼變了這麼多!”
“于深”被他說得一愣,看到他眼中的認真後更僵硬了幾分。
林夕辰卻因為他一瞬間的表情空白而覺得更加委屈,“打水、吃飯、上廁所,這些事以前你都會主動陪我去做的!現在不光不做,甚至一上午理都不理我。”
“你就算不想跟我玩了,也得給我個原因吧!”
“這個樣子,算怎麼回事啊!”
林夕辰越說越難受,越想越委屈,到最後聲音都帶着哭腔。
于揚沒去于家之前常常和一群無所事事的小混混玩在一起,别說把人打哭了,就是打得滿地是血也是常事。
可看着林夕辰那張臉,看着他瞪向自己的泛紅的眼睛,他卻不受控制地緩緩放開了攥着林夕辰衣領的手。
“這有什麼好哭的?”他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尖,視線轉向别處。
“我沒哭!”林夕辰小聲抗議道。
他是有些想哭的,他覺得任誰最好的朋友莫名其妙地不理自己了都會想哭的。更何況他還對這個朋友有些不一樣的感情。
但眼淚沒有落下來,所以林夕辰堅定地認為自己沒哭。
廁所的儲物間裡氣氛詭異,于揚抓着腦袋不敢看角落裡一直盯着自己的林夕辰。他病急亂投醫,拿出手機問自己那些狐朋狗友們該怎麼辦。
很快便有消息傳回來,“聽他的意思是不是跟你那便宜哥哥關系很好啊!”
“感覺是。但他怎麼會分不清你和你哥啊,腦子有病吧!”有人附和道。
“他不會是gay,喜歡你哥吧?”有人一連發了好幾個震驚的表情包。
“腦子有病的人不能上高中吧。不過揚兒,揍他一頓不就完了,跟他廢話什麼啊?”
“讓揚兒這麼棘手,我鬥膽猜測一下,是不是長得很好看啊?”
于揚握着手機的手微微用力,他看了眼還瞪着自己的人,竟然覺得這句話有幾分道理。
狐朋狗友們的回複逐漸離譜,于揚覺得沒有什麼參考價值,便收起了手機。
但在屏幕熄滅的瞬間,一句尤其出格的話卻猛地刺入他的眼睛。
“反正你跟你那便宜哥哥不對付,好吃不過餃子,好玩不過......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