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知道是鬧劇就好辦了。”
十傾曜開口時擇韶先他一步從背後抽出背着的佩劍,十傾曜淡淡一瞥,對着一旁甩了幾下手中枯枝道:“這不是你的劍。”
擇韶挑眉,叉着腰看了眼手中不怎麼好看的劍轉了兩圈提劍便向十傾曜揮去:“沒錯沒錯,山鬼的,夠醜吧?”
擇韶沒用全力,那把劍也是不久前他從山鬼巢裡撿來的,反正自己手裡空空如也,用個小小青要神仙的神器不在話下。
十傾曜躲過之後向後方望了一眼,正巧衡霧尋握着折扇要拖着上官翩離開,見她犟着身子不肯動,他一記手刀砍過去将人打橫抱起。
離開前他還不忘遣散在場的凡人:“你……你們還不走?!我燈籠呢?!上官富貴?!”
聽着那逐漸高起來的發顫的聲音,躲在屋門後面的上官富貴正趴在地上哆哆嗦嗦地點燈回道:“大人!莫慌!大人……我……這……剛剛你走太急,把火帶,帶滅了……”
擇韶冷眼看着這場好像玩笑一樣的鬧劇,直到他們全部離開。
見主戰場從苌庥和上官翩變成了自己與擇韶,十傾曜輕哼一聲持着枯枝對準了擇韶的額頭。
“啧。”擇韶見那樹枝對着自己怔了片刻啐了一口,讓他想起來之前去試探涼落祈的時候。
用得該死的都是同一類東西。
循着蹤迹一路向東,在半路上他聽到了前方的打鬥和怒吼聲。
吼出聲的是個女音,随後他看到了付逍的劍氣對着忽然躍起來的高大之物襲去。
涼落祈收了蠟燭踩着牆跳上屋頂奔向那大物,趕到付逍身邊時對面大物剛接下了付逍的劍氣。
佩劍不在身邊,上官翩隻得用靈力催化從青要山帶來的藤蔓種子借此當作自己的神器,以藤蔓為牆一層一層疊起來,擋在劍氣前方。
隻不過眼下這藤蔓也已被削得七零八落了。
“涼兄?”付逍看了眼面前身高九尺之物豎着劍喊了聲涼落祈。他追着苌庥出府後被他輕車熟路地躲藏起來,返回路上竟碰到了這麼個東西。
山鬼幾近與世隔絕,一直掌管青要之地,加之青要他并未來過,沒見過山鬼模樣,眼下也是憑借天界同僚口中所述判斷眼前之物同山鬼相像。
“涼兄認識?但它好像不是……”
仿佛有所感應一般,在那藤蔓慢慢向兩邊抽離松散時,最先露出的那對淺白的雙瞳直直對上了涼落祈的視線。
涼落祈胸口像是壓着什麼東西,讓他悶悶的,躊躇片刻對着這人面馬身輕輕開了口:“……是山鬼嗎?”
山鬼名字一出,在藤蔓之後露出的面容讓涼落祈僵在原地。
及地的如瀑黑發,長着綠羽的尖耳,流着血淚的看不出瞳孔的雙眼,如翅的雙臂,如馬的四蹄。
怎麼看都是山鬼。
興許是脫胎換骨以重生,這次上官翩的身形和山鬼十分相像,全身并未再如與山鬼靈力融為一體時疼得撕心裂肺,也不再在化形時因凡人之軀不适而流血了。
沒錯。上官翩心想。
她就是山鬼。
人心還是物心,終憑弱肉強食說話,又貪得無厭,醜陋無比。唯有那與世無争之神,才有自己一方潔淨之地。
而今那與世無争的神因她離她而去,即使自己成為了山鬼,這唯一的潔淨之地她也要護不住了。
那張依稀還是上官翩的臉上籠罩着一層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感,是悲傷還是憂愁,涼落祈看不出來。
“……”
涼落祈看到他,胸腔被悶得難受。
南山有位舊友,隻在夜晚現身人間,她性情溫順,偶爾行于人間隻為保人間事不會影響青要之地。山鬼喜歡獨居,不親凡人,卻和上官翩有百般關系。
付逍見兩人似乎是舊識,十分知趣地扛起大劍轉身:“涼兄,這裡就交給你了,我繼續去尋苌庥。”
涼落祈道了聲多謝,在目送付逍離開後重新正視起上官翩來。
山鬼有着将靈力傳給凡人的能力。如今她成為山鬼,那麼真正的山鬼怕是早已羽化而去。
涼落祈身側的手緊握成拳,他一步一步走到上官翩面前,問道:“你成為山鬼,是你同她的選擇,還是受擇韶所迫?你同擇韶做了什麼交易?”
擇韶盯上的東西喜歡将其圈起來,後面會如何對待全憑心情。
擇韶的眼線将上官翩帶去青要,所以,山鬼也是被擇韶……
上官翩默不作聲,眼神空洞地看着涼落祈,忽然她咧開嘴怪笑一聲,沖着涼落祈撲去,仿佛要把他撕碎一般。
涼落祈詫異着後退幾步隻守不攻,她張開滿是拖地的羽毛的雙臂長鳴一聲才瞪大眼睛盯住涼落祈:“滾開,别礙事!我要殺了苌庥!”
見藤蔓向自己卷來涼落祈一躍而起,握住了十傾曜給他的劍柄向藤蔓一揮,藤蔓在空中碎裂落在地上,連同之前被付逍截斷那些一起消散成塵。
涼落祈雙手擋在臉前以抵上官翩以揚臂扇起的風,本以為上官翩突然靠近是要發難,沒想到她竟直直飛到了天上,轉了身子飛去付逍離開的方向。
涼落祈心道不好馬上回頭,正看到不遠處起了一片黑霧。
付逍是被遲遲不現身的绾渡引到苌庥藏身之處的,這地方正是那熟悉的王家酒肆。
上官翩懸于兩人頭頂,苌庥先發現了她,猛地對付逍大劍一推退回到酒肆中關上了大門喚出了死靈。
烏漆麻黑的死靈從大門中鑽出,付逍剛破口大罵了一句“苌庥你這個孫子!”便猛然一激靈。
幾乎是出于本能,他猛然蹲下了身,如刃的狂風幾乎貼着他的頭頂掃向了酒肆大門。在風刃觸及酒肆的大門時,付逍立馬倒地滾了一圈擡劍拔腿後退。
“媽的什麼東西?!”付逍罵罵咧咧站定後感受到頭頂又有股風立馬擡頭,向一旁迅速一躍落下的東西正好着地。付逍被這十尺大物吓了一跳,定眼一看竟是上官翩。
左右草草掃視一圈不見涼落祈蹤迹,付逍心裡咯噔一下豎眉舉劍質問道:“涼兄呢?!你把涼兄怎麼樣了?!”
還沒反應過來他就被死靈轟到了地上,付逍單腿一蹬将兩個死靈踹飛,手中大劍聚起靈力向頭頂一轉掀飛了幾個扒拉他的髒東西後一躍而起。
上官翩并沒理會他,死死盯着王家酒肆門前烏泱泱的一片死靈,趁付逍轉身對付湧上來的死靈時以一根藤蔓将其綁了丢到了一邊:“别礙事!”
被甩遠的付逍:???
黑霧又聚攏起來,逐漸蔓延到空中,上官翩伸手以蠻力破了大門,在看到裡面的破敗景象後毫不猶豫地出手。隻見那場景四下裂開,落了一地碎片。
障眼法。是結界。
苌庥喘息不過片刻,見上官翩站在自己面前扯起嘴角嘲諷道:“好笑,如今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
和剛成了山鬼靈力不穩的上官翩硬碰硬也未必是他吃虧。這樣想着喉嚨湧上一股熱流,随之突覺胸口一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