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是看到了歸錦還是绾渡，涼落祈都有一瞬的錯覺。錯覺如蜻蜓點水或輕或轉瞬即逝，他也終得知曉他為何會站在這裡。
绾渡引他下界，歸錦透露卝生，難怪一切如此順利。
“看來您已知道此行經過。”
歸錦對涼落祈輕輕弓背，擡手對準了他身後。隻聽在擇韶手旁的畫月凝霜輕鳴一聲同涼落祈兩人擦肩而過，被歸錦握在手中。
歸錦看了涼落祈一眼面目淡然的視線複落在擇韶身上，隻一颔首示意：“失禮了，擇韶大人。帝師口谕，讓我帶回神器畫月。還有……”
涼落祈見他一手扶着绾渡不由眉頭一皺，绾渡見狀以拳遮嘴咳了兩聲道：“是我下界時碰到了歸錦神官……神官是好意。”
聞言涼落祈眉頭皺得欲愈深，遮擋在十傾曜身前的手未動半分。
意識到手中還拿着淨川，涼落祈側頭看了這神器一眼手向後一動。十傾曜見淨川正抵在自己身上，便輕聲道：“現在……要先靠阿祈護着我了。”
涼落祈沒有一絲遲疑，反手将戰戟刃尖指地，滿臉的漠然昭示着他的決然。绾渡眼底掠過錯愕，随後松了口氣，對身後的妖族道：“還不把你們的擇韶大人請過來？”
“哈……狗東西，你這是在奚落我？”擇韶捂着胸口側過頭去陰恻恻地望着绾渡，他現在着實沒什麼力氣，一動一挪傷口都疼得要命。绾渡隻是對他笑笑，看着眼底愈發狠戾的擇韶愈是笑意盈盈。
涼落祈都看在眼裡，兄長這副模樣的确值得探究，但他也隻一觀，趁兩個妖族将擇韶架起來的空隙對十傾曜道：“有好些嗎？”
十傾曜回道：“好到可以一戰。”
“兄長不知如何被擇韶脅迫下界的，趁現在我引開他們，你快離開。”片刻功夫兩人已被妖族團團圍住，兩人同擇韶對手時已耗大量靈力，十傾曜更是傷未痊愈，若绾渡是被脅迫，或許他可以從此處下手，為十傾曜開條路。
“蠢貨，你們在等什麼？”擇韶被兩妖攙扶着略顯滑稽，此刻他已經十分不耐煩地大聲嚷嚷起來，“都上！殺了那個黑衣服的！”
話落間是深遠的寂靜，涼落祈這才發現無論是腳下的霜結還是空中的寒意皆不知何時間刹那化無，隻餘零星雪花和銀杏葉簌然而落。
十傾曜擡手拂去涼落祈一邊肩上飄下的霜花，環顧四周見沒有一個人上前，不由望向绾渡和歸錦身後氣急敗壞的擇韶。
擇韶懷疑的目光先是落到绾渡身上，他略微思索，嘲諷般輕哼一聲扯開嘴角看向绾渡身邊的背影，眼神晦暗：“狗崽子……災離還說了什麼？”
剛才歸錦并未說完便被绾渡打斷，涼落祈反應過來倒是心中會心一笑。
隻不過這抹笑意隻留一瞬，歸錦垂眸看着單手恭敬捧着的畫月凝霜，瞳底似雲霧湧動，衆人隻聽得他慢慢啟唇，擇韶的笑意也徹底僵住：“還有，妖族，即刻起，聽命于我。”
“卝生……”擇韶低吼了幾句什麼，常有的森然笑意也在臉上見不得半分。
“憑什麼是你？！”
意思就是說甯願這個人是绾渡嗎？绾渡無所謂地聳聳肩，看着歸錦扼住他動彈不得的手腕道：“我這個樣子，也不合适吧？”
歸錦這才松開了他，雙手捧着劍将其舉到頭頂，沒有理會擇韶也沒有回應绾渡，隻望向涼落祈和十傾曜，緩緩吐出一個字：“殺。”
妖族一擁而上，涼落祈其實很厭惡蜂擁而上的妖群中被腐爛氣息裹着的凡人，而也是這些人，又偏偏不能殺。
涼落祈擡手，淨川對準了歸錦。歸錦周圍不見其他小神官讓涼落祈有些在意，那個黑塔樓裡究竟有什麼東西，陣法一樣的光圈又是什麼？
這些滿腹狐疑隻在一念間，比此更快的是身後十傾曜覆上自己的手，他握住淨川的同時将其調轉方位，淨川對準的是揮着刀劍舉着綠焰沖向自己的妖族！
“小十你……”涼落祈側頭驚道。
“信我。”十傾曜向淨川中注了靈力一把投出，妖族列陣接下這一擊，絲毫沒有退讓。
戰戟與妖力于夜裡相撞擦出了碧綠火星，一身高十尺的妖族大喝一聲徒手劈向淨川，淨川靈力飛漲激起一陣白光，隻聽得他喊了聲“小矮子！”，又見妖群中一身約三尺的妖族手腳并用，如靈活猴子一樣三兩下從人群中一躍而出，對着淨川雙手從背後抽出兩把長劍雙雙砍下！
涼落祈松開淨川時于袖中甩出天作之合，通透劍身在微光中影影綽綽，時如水波的劍身障眼法般迷惑住小矮子，隻趁小矮子須臾的怔愣間，他對着兩把長劍自下而挑硬生生将砍勢攔了下來。
小矮子吃驚地看着自己雙手壓劍被他單手挑起，頓時面紅耳赤，又是一瞬的破綻，涼落祈向前一跨一把挑飛兩把長劍！
徒手劈淨川的大妖被十傾曜握住淨川刹那爆發出的刺目銀焰燒灼了雙手，他慘叫着後退數步，而後不斷的妖族湧了上來，十傾曜持着淨川前後擺動間擋下數不清的号叫。
起初涼落祈不明白為何這些妖族殺氣騰騰地沖上來時要啊啊啊地高聲呼喊一番，後來他才知道出于本能，這高呼換句話說就是壯膽。
兩人一左一右各自跳開到對方身前背背相抵，任由衣袂紛飛，青絲漫揚。
滿目熱氣間涼落祈聽到略顯急促的呼吸，縱使殺伐決斷格外利落，妖族仍若野草茬茬瘋長。
眼見撲向十傾曜的妖族越來越多，而自己面前對付的盡是凡人，兩人并肩相視一眼，涼落祈修長輕巧的身姿先行騰空起身化出負雪，腰背仰身下壓以使弓弦拉至極緻，靈力凝結成箭铮鳴破弦，彙聚到妖族人群中猛然炸開！
“我來開路……”
“我護你！”
涼落祈落下那刻對着十傾曜伸出一隻手，十傾曜擡頭一手握住順力将其向身後一抛：“靈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