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薛、林、吳三人皆一滞。
薛無咎最先反應過來,或因之前見識過謝吾手起鬼滅的利落,他顯得沒那麼驚訝。
“你——”
謝吾擡手打斷了他,右手虛握成拳放在唇邊,終于忍不住極輕地咳嗽了聲:“孟極、吳老、從和三人斷後;你、我及思莊去油鍋地獄救那白狐之子。”
剛閉目養神了會讓他精神好了點,但依舊面色極差。可偏這自然而平實的語氣讓人莫名有一股信任感,好似這九死一生之局在他眼裡同吃飯一般稀疏平常。
其餘諸人皆暗暗連抽了好幾口冷氣,而後不約而同地将目光看向薛無咎。
帥一言,将從之。他們等薛無咎的決定。
“好。”薛無咎卻隻猶疑了一秒,随即點點頭。
油鍋地獄内。
一口直徑三丈長的油鍋置于石室之中,一名厲鬼傳火,一名厲鬼扛人,看樣子是要仿照《十八泥犁經》中的油鍋刑将那名剝光衣服的男子投入熱鍋内翻炸。
薛無咎、林思莊二人猝不及防殺入石室時,正好看見兩名厲鬼押着手腳被鐵鍊拴住、胸前一攤血迹、臉上呈現出呆滞而殘忍笑意的百裡淳觀刑。
“敏汝!”林思莊大喊,驚鲵劍劍鋒一轉,直直向百裡淳左右的厲鬼殺去。
石室中同光和那隻漏出一雙眼睛的黑衣人見到兩人,片刻震驚後便神色如常,似不将薛、林兩人放在眼中,隻吩咐四名厲鬼與四名僧正同他二人纏鬥,另兩名厲鬼繼續行刑。
“令使,讓這白狐之子觀刑是讓他妖性大發、妖元不穩嗎?”同光看着呆滞而笑容詭異的百裡淳,心裡莫名生出一絲寒氣。
百裡淳乃人妖結合之子,不同于尋常妖物,體内妖元,也稱内丹,皆是從母腹中攝奪而來。換句話說,百裡淳是在母腹中便殺了他那白狐母親才得以誕生的。
可這樣一個弑母而生,三界人人得以誅之的妖邪,剛才不管他們如何剖腹挖丹,他體内的妖元悍然不動,并讓瀕臨死亡的軀體一次次傷口愈攏,一次次從鬼門關外拉回百裡淳的性命。
那黑衣令使冷笑道:“不過是給他一個教訓罷了。他以為隻要不吃這幾人能留下這幾人性命,我要讓他知道,他吃人才是對這幾人臨終的恩賜,免得受這油裡判炸之罪!”
同光笑容一凝,随即贊道:“還是令使英明。”
“咳咳——”
就當那剝光衣物的男子即将被投入熱浪翻滾的油鍋之際,伴随着一陣如刃利風,一聲低啞咳嗽從門口逆光處低低傳來。
同光還未來得及擡眼,眼前一暗,一隻寒浸浸的手突地死死捏住他的脖子。
“謝吾,别殺他!留他有用!”意識黑暗之際,聽得另一頭自顧不暇的國公爺似在大喊。
那黑衣令使比同光修為顯然高出不少,謝吾剛閃現過來,那令使便單手扯過百裡淳,“騰”的一下飛身避開。
本能的危險氣息讓他右手瑟瑟顫抖,不一會那發紫的人形手竟顯出了原貌——變成了成年男子大腿粗、吐着猩紅信子,五蛇頭的猙獰妖蛇,張開血盆大口,朝謝吾迎面撲來。
“謝吾,那是相遊,快躲開!”
九頭相柳,五頭相遊。這妖消失多年,曾經是妖界之中數一數二的高手。
薛無咎已經無暇震驚黑衣人是如何将相遊捉住、并将其煉化成為自己身體的一部分,電光火石間,他卻邪劍一轉,任身後厲鬼長指在他後背刮出道道血痕,飛身上去将謝吾往後一推,自己卻暴露在了蛇妖五張腥氣陣陣的血盆大口中。
腥風濕黏。催人發嘔。
剛才顧着将謝吾推開,此時根本來不及躲閃,轉眼便見相遊的兩頭一左一右将他圍住,腥臊巨口信子嘶嘶,張嘴便咬了下來!
“放肆。”千鈞一發之際,身後謝吾一手捂着胸口,低低咳嗽。
也是奇怪,兩字一出,兇相畢露的相遊五蛇頭徒然一滞。
而下一秒薛無咎便被謝吾拉到了身後。
“專心和厲鬼玩。”謝吾瞥向他的眼神幽幽暗暗,眼神示意了另一處正和僧人、厲鬼搏鬥,但顯然處于劣勢的林思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