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三人額頭上的汗卻越滲越多。
“不好意思,我又胡了。”韓東臨推倒自己的牌,紳士地笑笑。
還是自摸清一色一條龍。
童真的一顆懸吊吊的心落回腔子。他這才發現,他居然緊緊握着老伍的手,還十指交叉。他趕緊松開,若無其事地上前,幫韓東臨清點籌碼。
牌友抱着腦袋崩潰地晃:“為啥又是清一色一條龍?”他馳騁麻界二十年,從未見過一個人能夠連胡十把一條龍,這不符合概率學!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韓東臨:“剛開始學,其他的糊法還不會。”
牌友:“……”
韓東臨起身要走,三人攔住他,咬牙切齒:“繼續打!在老子的桌上,沒有赢了就走的道理!”
他點點頭,面露難色說:“容我先上個洗手間,解決一下五谷倫常,回來再和幾位老師切磋。”
轉身,他給了童真和老伍一個眼神。
韓東臨走後,童真也找了個理由跟着他離開。老伍小聲且悲壯地說:“我們一起走,他們會起疑。你們先走,我帶着籌碼殿後。”
童真定定地看了一眼老伍,發現他的鬓角添了一抹白色。喉頭上下滑了滑,童真帶着接近生離死别的愁緒,離開麻将館。
童真把車開到集貿市場的後門等。
白天熙熙攘攘的市集,晚上安靜得像熟睡的嬰兒。
狹小的空間裡,兩個人的呼吸聲交織在一起。童真覺得有點熱,把車窗搖下一條縫。
他努力打破車裡奇怪的氛圍:“阿東,你以前打過麻将?”
“我不知道。”
童真覺得自己的問題很愚蠢——他失憶了。
每當問出一個蠢問題,就隻能用另一個蠢問題來掩蓋它,于是童真又問:“你是咋做到的?”
“算出來的。他們出牌都有自己的規律,多觀察,并不難。”
童真心裡隐約覺得怪異:“白天你剛說你不喜歡算數。”
韓東臨将嘴湊近他的臉,說:“人是自然界最複雜的存在,具備多面性,我也不例外。你會因此讨厭我嗎?”
暖暖的呼吸噴在臉上。童真聞見一股花生米的香氣。仿佛被蠱惑了,童真搖搖頭,說:“不會。”
“那你喜歡我嗎?”
對方的唇挨得更近了,童真幾乎能感覺到它的柔軟。他緊緊貼着靠背,一動不敢動,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
他聽見韓東臨若有似無地歎了一口氣,緊接着唇舌受到入侵,口腔裡彌漫着他的氣息。
童真推開韓東臨,擦了擦濕漉漉的嘴角,氣喘籲籲地說:“老伍還沒出來。”打老伍的手機,傳來的隻是忙音。
心裡升起一種不妙的預感。
“你在這裡等我,我回去看看。”
童真溜回麻将館。
老伍坐在原來的位置上。四個人臉上都泛着紅光。短短半個小時的功夫,他們已經稱兄道弟,勾肩搭背起來。
而老伍面前的籌碼少了一半。
像插進熱水裡的溫度計,童真的怒氣和水銀一樣飙升。
童真脫下外套,沖上去,把籌碼全都掃進帽兜裡。老伍拉着他的手哀求道:“最後一把,求你讓我打完。”
“老伍啊,你可真是燈草欄杆,靠不住。我真是腦殼被驢踢了,才會信你的鬼話!”童真抓了一把籌碼扔回桌上,說,“本金還給你。以後大道朝天,各走一邊!”
童真拿籌碼換回錢,捂在懷裡,膽戰心驚地跑出來。
坐回車上,鎖好門窗,他才把懸在嗓子眼裡的心放回肚子裡。
打火啟動。
韓東臨問:“不等老伍了嘛?”
“不等了,就算他死在裡頭,老子也不管了。”
童真瞥了一眼後視鏡。老伍踉踉跄跄地追着車屁股跑。
他踩下油門,飛馳而去。開了兩百多米,後視鏡裡,老伍左腳絆右腳跌倒了。他暗罵一聲,一腳急刹。
“咚”的一聲。
童真扭頭一看,韓東臨沒系安全帶,額頭結結實實地磕上了擋風玻璃。剛剛止住的血又從繃帶裡滲出來。
“對不起……”話還沒說完,唇被堵住了。
韓東臨一手捂住傷口,一手攬過童真的肩膀,重重地留下一吻,然後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