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點擔心蘭淺,這村子好邪,手機都沒信号。不會出事吧,他家就剩他和妹妹相依為命,萬一發生意外,以後的日子怎麼過都不敢想。”
留着短發的郁卉眺望窗外,憂心忡忡地說。
她是這次來渡人村的七人裡,兩個女生中的一個。
紮丸子頭的龍雪羽吃完上車前買的面包,擦了擦手,笃定道:“有樓亭在,不會出事的。”
郁卉看了龍雪羽一眼,不敢多說。
她心中除了對前途未蔔的擔憂,也怨龍雪羽。
要不是龍雪羽在網上看到渡人村的照片,喊他們遊玩,還出錢叫蘭淺過來拍照,根本不會有這麼多人來這。
明明是活動的發起人,是他們陷入困局的始作俑者,此刻卻像沒事人一樣,那麼心安理得。
郁卉不滿,但沒表現出來,隻焦躁地在房間裡踱步。
龍雪羽輕哼一聲,“你不會真看上蘭淺了吧?他除了一張臉好看,其它一無所有。跟了他,别說往上跨越,你連現在的階層都會掉下去。跟着他吃苦,養他的殘疾妹妹,瘋了?醒醒吧,什麼年代了,戀愛腦狗都不吃。”
她自得道:“要說金字塔頂尖的,還得是樓亭。聽說他家的财力雄厚到不可想象,他不管成績還是運動都那麼優秀,智商超群,這才是我看上的人。”
郁卉小聲說:“當然沒人能和樓亭比。”
嘴上這樣說,心中卻不以為然。
她想起幾個月前,很偶然的機會,她去一個高檔酒吧。
沒想到,她會在那種場合碰到蘭淺。
蘭淺站在吧台内調酒,紅紅綠綠的酒在他修長白皙的手指下混合搖晃,動作熟練潇灑,賞心悅目。
他很罕見地戴了一副金屬框平光鏡,左邊挂着一條銀色眼鏡鍊。晃動的燈光下,那麼禁欲,又那麼色氣。
不斷有人起哄,豪擲千金就為買他調的一杯酒,他寵辱不驚,淡然地将酒推過去。
那一刻,穿白色制服的蘭淺像披着人皮的鬼魅,讓郁卉挪不開眼。
不多時,一位無數人想巴結的公子哥親自到吧台邊,叫蘭淺過去喝酒。
蘭淺應邀前去,剛坐下,男人笑着給他點煙。
蘭淺細長的手指攏着火,眼睫低垂,眉目藏在青煙中,疏離而矜貴。
他夾着煙淺淺吸了一口,漫不經心,又遊刃有餘。
他與一桌上流人士談笑風生,與在學校中仿佛是兩個人。
郁卉恍然明白,蘭淺并不似她們看到的那樣獨立專行,隻要他想,他可以輕易讓全校的人喜歡上他。
這樣的人怎會缺少賺錢的途徑,很多事情,隻是他不想去做罷了。
蘭淺的秘密隻有她一個人知道,郁卉覺得自己如此特殊,不願告訴任何人。
隻挑一些大家都看到的說了:“他真的很帥,在車上被武馳針對,一個眼神就讓武馳閉嘴。膽子好大,從來不怵任何人,别人在他面前叫闆,他當人家是空氣。更重要的是他會尊重人,小姑娘給他吃面,他把碗都洗了,有幾個男生能做到?”
龍雪羽擺手:“行行行,他不是池中物,行了吧?我可勸過你了,這種男人玩玩就行,别陷進去。”
兩人正談着少女懷春的心事,外面忽而傳來一陣鬼哭狼嚎。
她們聽出這是武馳的聲音,趕忙出去查看。
喬一翰先她們來到門邊,看到武馳驚慌失措,摔得臉上、衣服上都是泥巴,皺起眉頭問:“叫什麼,發生什麼事了?”
“有怪物,怪物!”哪怕回到人群中,武馳還是害怕地抓住喬一翰的胳膊,“山神廟裡有怪物,我親眼看到的!吓死我了,好多眼球和觸肢,怪物還把我腿上的肉全部撕下來,好可怕。”
觸及他恐懼到慘白的臉,幾人的心也高懸了起來。
武馳眼淚鼻涕一把掉,身體不停顫抖着,撩起輕薄的運動褲,給大家展示傷口。
喬一翰面色凝重地去看他的腿,臉一下黑了。
他不留情面地甩開武馳,喝道:“你在胡說八道什麼,什麼怪物,怕不是被自己吓傻了?哪有怪物咬的傷口,你睜大眼睛好好看看,就是被草割傷的口子。”
武馳不敢置信地低頭一看,原本深可見骨的傷口,不知怎的變成了一條雖長卻淺的劃傷。
他抓住喬一翰的衣擺,拼命解釋,“瀚哥你信我,我的腿差點被扯斷,都看到骨頭了。要不是我求生欲爆棚不要命地往山下跑,我已經死了。我用性命發誓,山神廟裡真有怪物,我親眼看到的。”
和他做了十幾年兄弟,喬一翰了解他的個性。就算武馳平時不太靠譜,這種時候也不至于騙人。
喬一翰用酒精給他噴了噴傷口防止感染,等他平複些,問:“怪物長什麼樣,展開說說。”
“眼球,很多眼球,黏糊糊濕哒哒,還有很多軟得像蛇一樣的觸肢。太暗了,那怪物很大,我隻看到它一角,沒看到全貌。”
龍雪羽焦急道:“你是說怪物在廟裡?樓亭呢,他也在裡面嗎,你怎麼光顧着自己跑,不把他帶回來?”
喬一翰意味不明地看了她一眼,也問:“樓亭呢,看到他了嗎?”
武馳搖搖頭:“他和蘭淺比我還早進去,都沒看到。”
龍雪羽立刻說:“他們有危險,我們要去救他。”
喬一翰冷然道:“用什麼救?如果武馳說的怪物還在廟中,我們過去隻是送人頭。”
“不試試怎麼知道能不能救?”龍雪羽說:“換位思考一下,如果你現在是樓亭,你有危險,你希不希望有人來救你?況且,樓亭不是你我能比的,要是他出什麼事,樓家找家族的麻煩,你擔待得起嗎?”
武馳也急了,“找麻煩的前提是活着,為了救别人,你想把自己的命斷送嗎?!”
說自私也好,他無論如何都不想過去,被吓得屁滾尿流的體驗,他不想再經曆第二次。
無人提起蘭淺,郁卉心裡着急。
她深知,現在這裡最有話語權的人是喬一翰。
作為體育生,他高大健壯,實力最強,也最有領導力。
他和龍雪羽這種出身的人,會審時度勢,最利己,絕不會同情心泛濫。
換作普通學生,現在早就講義氣地上去救人了,他們不會。
除非能保證安全,還能讓他們獲利。
郁卉是私生女,因為父親有本事,勉強能夠到龍雪羽的圈子,一直是龍雪羽的跟班和陪襯。也因此,她察言觀色的能力最強,對人性拿捏得最到位。
她拉了拉急躁的龍雪羽,“瀚哥,武馳碰到怪物卻安然無恙,很可能是因為新手保護期。既然有新手保護期,我們應該不會出事。”
“況且,我們明天未必能離開,要想通關,每個人都很重要。萬一蘭淺和樓亭的初始技能是必殺技,對我們通關很有用呢。特别是蘭淺,他不是莽撞的人,他敢單槍匹馬去山神廟,定然有所依仗,說不定技能很強。”
喬一翰明顯松動了。
他也不含糊,一旦被說服就很果斷,“走,我們上去看看。”
武馳對山神廟怕得要命,簡直是他的噩夢。可是,在黑燈瞎火的渡人村,放他一個人在恐怖感拉滿的老房子裡,是嫌他受的驚吓還不夠多。
死在一起總比落單強,他跺跺腳,也跟了上去。
鄉間的月光很亮,沿着插滿紙花的路往上,很快到了山神廟外圍。
他們不敢進去,在三門殿前停住。
龍雪羽想表現自己,第一個喊出聲:“樓亭,蘭淺,你們在裡面嗎?”
埋在蘭淺頸側的樓亭微微擡頭,流着口水的觸肢舔過嫩滑的肌膚,銀白眼睛中的豎瞳漸漸變成圓形。
散發着醉人馨香的蘭淺被包在他的巢穴之中,那麼甜嫩,美味到讓他顫抖,讓他發狂。
進食卻被硬生生打斷。
越逼近零點,山神廟後的黑霧越濃。
陡然間,堅硬如铠甲、閃耀着金屬光澤的黑色節肢從濃霧中彈射而出,快準狠地切斷外圍蠕動的觸肢。
更多迅猛的節肢緊随其後,勾住蘭淺溶化到一半的腰肢,就要把他拖走。
樓亭出離憤怒。
不得不壓制實力,遵循新手保護期的規則,品嘗不到那格外鮮美的人類心髒,已讓他不悅。
現在,區區一個渺小邪物,竟敢搶他的食物。
切斷的觸肢眨眼間瘋長,層層疊疊包圍在蘭淺周身,壘成無法沖破的肉牆。
鱗片劇烈摩擦的聲音刺耳,腥氣撲鼻,分泌出來的粘液不再是緻幻的麻醉劑,而是腐蝕性極強的毒物。
石闆輕易被溶解,迅速延伸到山神像下方。
山神像後方,鋒利的節肢來勢洶洶,同樣怒不可遏,不退半分。
龐然大物藏在黑暗中,還沒露出全貌,已經聽到祂粗喘的呼吸、蜜蜂振翅搬的低語。
“好香,好香好香……他是我的新娘,誰敢動我的新娘?”
樓亭殺機畢露,觸肢滋滋作響。
“笑話,他是我的食物,早被我打上标記。香到骨子裡的人類,隻能是我的!”
針鋒相對、千鈞一發之際,礙事的人類在外面叫喚。
副本的規則像一道高壓線,新手保護期的限制讓對峙的兩方同時暫停。
樓亭的視覺、嗅覺、味覺片刻不想離,再度深入蘭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