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再也不會有人回應他,死亡意味着不可挽回,那是顧宗霁年幼時就明白的道理。
青山醫院的病人從陰冷的病房裡邁出,日光打在身體的那一刻好似灼燒肌膚,吓的他們縮回那隻腳。
病了幾十年,好不了了。
“梁晏清,他們都在責怪我。”顧宗霁病情漸漸走向極端,從馮默的葬禮上回來的那一天他就病的越來越嚴重了,無時無刻都在用一種極端的方式折磨自己。
這一次是用白色塑料袋窒息,梁晏清撕毀那個塑料袋,第一次對顧宗霁發了火,“顧宗霁。”
那是他第一次吼他的全名,嘶吼時連着額角的青筋暴起,卻在下一刻意識到自己失态後下蹲在顧宗霁身前與他擁抱,“阿霁,對不起。”
顧宗霁仰頭望着白色天花闆,瞳孔漸漸失焦,暈厥對他來說是常态,房間外守着好幾個家庭醫生為他治療,而梁晏清将自己與他關在了這裡,再未踏出這間屋子。
房間裡所有鋒利的東西都被收起,藥片也隻有梁晏清定時定點服喂才有,黃昏時梁晏清會陪着他去公園裡散步,那是他唯一出門的機會,也是他唯一可以購買煙的渠道。
當梁晏清發現他躲在衛生間裡抽煙時,他被梁晏清一把抱起丢在了床上,那隻銀色手铐是梁晏清為他新打的首飾,總在他犯錯時為他帶上。
夜深時,煙瘾犯了時他會試着用上廁所的緣由騙梁晏清為他解了手铐,梁晏清被騙一次後不再上當,顧宗霁開始示好,用他從影視劇裡學的勾欄做派勾引梁晏清,梁晏清知曉他的意圖,将他的另一隻手帶在了另一個手铐上。
兩隻手被手铐緊鎖着,梁晏清俯下身探尋手臂下藏着的面孔,親吻他的愛人。
溫潤地舌尖搗進那一片溫潮,肆意舔舐溫潮裡的每一寸血肉,與它纏繞卷合。
“阿霁,就當是救我,好好活着,好麼?”梁晏清抵着顧宗霁額頭,加重氣息啞聲乞求道,他無法再承受一次98年。
“梁晏清,你别拉着我了。”顧宗霁閉上眼眸,低聲勸道,他知道他活不長久了,求生意識不斷衰退,他再也無法像正常人一樣活着。
一滴溫熱水珠滴落在顧宗霁臉頰上,睜開眼眸的瞬間,顧宗霁竟看到了梁晏清漲紅的眼眶中滿是漣漪,一滴接着一滴的熱淚從他鷹霜的瞳孔中滴落,那是他第一次目睹梁晏清哭。
從小到大,梁晏清從不外露情緒,悲傷與喜悅從不在他的情感感知裡,他永遠冷着一張臉解決所有問題,此刻他泛紅的眼尾像極了受了委屈的幼童。
那是顧宗霁病重後少有的清醒時刻,他求生的荒野中竟在這一刻死灰複燃地生長了一株小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