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予臻獨自在婚房裡待了一夜,沒有人知道這一夜他是怎麼過的。
第二天天亮之後,婢女打來熱水準備伺候主子洗漱,被謝予臻罵走。
在傳膳的、打掃的、求見的等等都被他趕跑之後,再無人敢進去找他,甚至連那一地狼藉都無人收拾,砸碎的家具擺設,撕爛的綢帶喜字,破爛不堪的被褥……就這麼堆在地上沒人管。
江玉容被休後在靜心庵閉門不出,幾位妾室沒了主張,不知道該怎麼辦,空自着急,無能為力。她們既高興于晏青雲失勢被關押,又擔心謝予臻,謝予臻誰都不見,她們也沒轍。
中午的時候,白青青來過一趟,與其說是來安慰謝予臻,不如說是來看看情況,探探口風,看自己還能不能像上次一樣找到機會解救晏青雲。
顯然白青青失望了,謝予臻也不見白青青,并下令不管誰再求見都不必通傳,不管外面發生什麼事都不用告訴他。
天黑之後,謝予臻主動打開門,在一衆仆人擔憂的目光中走出卧室。
他換了新衣服,一襲錦繡長袍,墨藍色為底,領口繡金龍圖案。腰束玉帶,頭戴金冠,金冠上鑲嵌着碩大的寶石,閃爍着耀眼的光芒。
手拿一柄折扇,風度翩翩。
這副打扮和以往絕不相同,以往他常年一副武将打扮,這次穿得很貴氣很華麗,多了幾分風流貴公子的氣質。
“備馬,”謝予臻下令,“去百花樓。”
百花樓坐落于最繁華的街市一隅,紅牆黛瓦在夜色中尤為醒目,燈火通明,映照出四周的熱鬧。
門前,兩位身着豔麗服飾的女子倚門而立,濃濃的脂粉香撲面而來,絲竹之聲從裡面傳出。
謝予臻下馬,将缰繩交給從百花樓裡沖出來服侍的龜奴,看了看門楣上挂着的“百花樓”金漆招牌,當先走了進去。暗衛魏十七貼身保護,緊随着進入。
步入庭院,假山流水,花木扶疏,一派幽雅氛圍,透露出妩媚風情。
大廳内,輕紗曼舞,琴聲悠揚。幾位歌姬身着輕紗,翩翩起舞,舞姿曼妙,如仙子下凡。
謝予臻沒在大廳停留,直接在老鸨的逢迎下進入包廂,半倚在貴妃榻上,看也不看随随便便伸手點了幾個姑娘。被他點中的姑娘留下,其他人退下。
他點中的幾位姑娘裡有四位是百花樓最負盛名的“春夏秋冬”花魁,尋常人豪擲千金也難得一見,今日被齊齊召喚到一起伺候一個人,本來心中還有些不忿,看見謝予臻容貌身材氣度,果然非同凡響,再沒了不滿,反而興緻勃勃。
魏十七在謝予臻示意下,對老鸨吩咐道:“上好酒!把你們店裡最好的酒通通拿上來,什麼也别問,上酒就行!”
老鸨一疊聲應下,不敢多說一句,躬身退出屋子。
幾位姑娘常居歡場,自然看得出這位客人身份不凡,團團圍上謝予臻。
魏十七看出謝予臻的不耐,對幾位姑娘說道:“你們有什麼招數盡管使,會跳的去跳,會唱的去唱,隻要能讓我們爺開心,”魏十七從懷裡摸出一錠雪花白銀,往桌上一擲,“這就是你們的。”
姑娘們一見銀子眼睛都亮了,立刻,絲竹之聲響起,姑娘們開始翩翩起舞。
她們身着飄逸的輕紗,色彩鮮豔,舞姿輕盈曼妙,每一個轉身、每一個扭動都是那麼吸引人。
清脆悅耳的歌聲也随之響起:“借問江潮與海水,何似君情與妾心?相恨不如潮有信,相思始覺海非深。”
歌聲婉轉悠揚,如天籁之音,讓人陶醉其中。
謝予臻聽了一遍,口中喃喃念着:“相恨不如潮有信,相思始覺海非深。”念了幾遍,聲音愈發低沉,似已癡了。
龜奴送來烈酒,謝予臻一杯接一杯快速喝着,根本不是喝酒而是灌酒,許多酒水灑到衣襟上,魏十七篩酒的速度還沒有他喝的快。
魏十七想勸他慢點喝,想讓他先用點小菜填填肚子,畢竟已經一天一夜沒吃東西了,再這麼喝下去,肯定要傷身,但看謝予臻的樣子,知道勸也沒用,有些事隻能自己想通,便什麼也沒說,盡責地陪在一旁。
姑娘的歌聲變得高亢激昂,舞女的裙擺越旋轉越快,屋内點起暖香,散發着好聞的味道,醺然欲醉。
百花樓的熏香和酒菜裡難免混了些激發情/欲的東西,謝予臻喝了一會,感覺酒意上湧,站起來,似乎要把腦海中那個人影揮去一般,狠狠揮了揮手,“賞!”
姑娘們歡天喜地擁來,謝予臻從懷裡拿出一疊銀票,朝天一撒。
銀票天女散花般從空中紛紛揚揚飄下,仿似下了一場金錢雨。
姑娘們何曾見過這個陣仗,忙伸手去夠銀票。
謝予臻在漫天飄落的銀票中随手摟過一個離得最近的花魁。
“啵”地用力親了一口。
“你覺得我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花魁依在謝予臻懷裡做小鳥依人狀。
“公子爺是一位貴人,貴不可言。”
“那你喜歡爺嗎?”謝予臻低頭看着她的胸膛。
“當然喜歡。”花魁立刻表态,發現謝予臻目光的落點,特意将衣衫向下拉了一下,露出更多部分。
謝予臻十分滿意,将一張銀票塞入花魁領口。
其他姑娘們不幹了,紛紛擁來,嬌羞地叫成一團:
“爺,奴家也喜歡你啊!憑什麼多給她一張不給我?”
“爺,奴家這輩子最喜歡的人就是你!”
“都閃開,奴家對爺一見鐘情,剛才爺一進來,奴家就恨不得把一切給你。”
“你們才一邊去,奴家才是最愛爺的那個人,奴家願意為爺做任何事!”
一時叽叽喳喳,吵得魏十七頭疼,謝予臻卻不在意,把懷裡銀票全掏出來,眼中閃爍着近乎瘋狂的光芒,仿佛星辰墜落,燃燒在他的瞳孔之中,那種光芒,既熾熱又冷酷,既愉悅又帶着絕望。
“好好好,有這麼多人愛我,哈哈哈,我好開心!一個個來,人人有份!”
謝予臻摟摟這個,親親那個,樂不思蜀,快活無邊,嘴角一直挂着微笑,十分享受的樣子。
魏十七看得更加擔憂。
這樣反常的謝予臻讓他害怕。
“爺,您要實在難過,就哭出來吧。”
魏十七到底還是忍不住悄聲勸了一句。
“我哭什麼?”謝予臻擰着眉看魏十七,“你是瞎子嗎,看不出來我很高興!?”
謝予臻摟住一個花魁,狠狠一捏對方臉蛋,嘻笑着說:“我從來沒有這麼高興過,比我洞房花燭夜那天還要高興。”
夜色已深,謝予臻玩累了,準備宿在百花樓裡。幾位姑娘争搶起來,都要陪謝予臻。
謝予臻一改剛才的和顔悅色,忽然暴跳如雷,将所有姑娘趕走,一個不留,然後叫老鸨把樓裡沒破身的小倌挨個叫來,站成一排,任他挑選。
他在數十個各有特色的小倌中選了一個站在邊角的少年。
少年美得像剛露頭的荷花,能讓人想象到盛開後的樣子。最特别的是他周身沒什麼脂粉氣與妓館裡常見的風塵氣。
他有一雙純淨清澈的眼,低垂眼眸的樣子有些像晏青雲。
謝予臻一眼看中,指定要他陪伴。
他受寵若驚,跟着謝予臻進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