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下頭,掩去眸中神色。
随着火光的搖動,他的影子在牆壁上扭曲變形,仿佛一個被困住的幽靈在掙紮扭動,不得解脫。
謝予臻來的很快。
比晏青雲想的還要快。
從他趕來的速度看,他簡直好像住在牢房門口一樣。
晏青雲從陰影裡擡起頭來,看見謝予臻臉上不作假的焦急。
他跑得滿頭大汗,帶着熱烘烘的浪潮,席卷過來。
“為什麼要這麼做?你是不是瘋了?”
火光照亮謝予臻一半臉龐,他的眉頭皺縮在一起,額頭間擠出兩道溝壑。
晏青雲沒有回答他的問話,除了在床上其餘時候他根本不搭理他。
他雙手抱膝坐在床的最裡面,白衣早已破爛不堪,細瘦的腕子上青紫交錯,布滿傷痕,頭發散亂,遮住大半張臉,隻露出一隻眼睛,眼神極冷漠,仿佛看穿世間的繁華,再沒有任何人任何事能打動他。
腳腕上連着兩根鐵鍊,鐵鍊很粗,玄鐵打造,在火光中閃着黑黝黝的金屬光澤。
他就這樣靜靜坐在那兒,仿佛一個犯了罪被打落凡塵的神仙尊上,充滿了冷冷清清的破碎感,在昏暗的地牢中顯出一種冷幽幽陰森森的魅力。
他神情冷冰冰的,淩然不可侵犯,但紅腫破皮的手腕,破爛髒污的白衣,脖頸胎記處的可疑紅痕,腳上粗粗的鐵鍊,以及他被咬破的唇,無一不引人遐思。
謝予臻撲過來,抓住晏青雲雙肩。
“你成了太監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我和你是要糾纏一輩子的!你别妄想了!”
長長的睫毛一掀,黑亮的眼睛對上謝予臻。他看了他片刻,破損的嘴角挂上一抹飄忽的笑。
“是我在妄想,還是你在妄想啊,侯爺?”
連笑都是淡淡的,輕輕的。
好像已經失去了笑的力氣。
他離他那麼近,近到如果此時手裡有鳳頭簪,稍微擡手就能準确刺進對方心髒的地步。
“侯爺,你阻止不了我。”
晏青雲漫不經心地說:“隻要你不舍得殺我,那我将立于不敗之地。
你阻止得了這一次,你能阻止一輩子嗎?
好吧就算你阻止得了一輩子,從此以後把我看管起來,或者像之前那樣把我綁在床上。
可你得到了什麼?
你隻能得到一具行屍走肉,更加得不到我的心。
侯爺,承認吧,你——輸——了——!”
謝予臻眼睛裡的情緒如同暴雨中的洪流,猛烈而洶湧,無法阻擋,滿溢而出。
“你甯願閹了自己,也不願意和我在一起?”
他的聲音有些顫抖,每一個字都被無盡的痛苦所侵蝕,帶着一種無法言喻的沉重。
晏青雲毫不猶豫點了點頭。他可以做太監,甚至可以去死,唯獨不可能愛謝予臻。
他笑得冷酷而殘忍。
幾乎是帶着快意說:
“我知道成了太監之後你還是可以要我,但至少我不會再被你控制情/欲。你今天剛好攔下我,你能保證每次都這麼剛好嗎?我意已決,沒有人能阻止。”
“那它能阻止你嗎?”
謝予臻從懷裡摸出一個物件,捏在掌心。
物件不大,被攥在手裡,地牢光線不佳,晏青雲一時沒有看清。
直到謝予臻手一張開,掉出一根紅線,紅線一頭墜着的東西才展示在晏青雲眼前。
晏青雲面色一僵,如遭雷噬。
那是一張普普通通的平安符。
紅色的符紙,用金線繡了祥雲紋,尾部是金黃色的尾穗。
是晏青雲在廟裡為甯知遠求的平安符,甯知遠受傷後,一直挂在甯知遠的脖子上。
晏青雲瘋了一般撲上去搶。
謝予臻一收手,平安符重新回到掌心,晏青雲撲了個空。
“這東西你從哪兒來的!”
“如你所想,當然是我從他脖子上摘下來的。”
這回輪到謝予臻笑了。
看見晏青雲如此驚慌,他笑得志得意滿。
右手拎着護身符,搖來搖去。
“你是不是忘了,甯知遠現在就在我手裡。”
“謝予臻!”晏青雲眼睛通紅,“他是你親哥哥!你還是人嗎?”
謝予臻哈哈大笑。
面目猙獰。
“你不是知道嗎?事到如今我也不瞞你了,他變成今天這樣就是我的意思,我能殺他一次,就能殺他第二次!誰讓他敢搶我的東西!誰讓他居然想離開侯府!這就是我對他的懲罰!”
謝予臻眼裡閃着陰冷的光芒,隐藏無盡的瘋狂與殘忍,讓人看了不寒而栗。
“我謝予臻想要的東西,從來沒有要不到的!你想閹了自己是嗎?你是不是還想自殺?好啊,我不攔你,我告訴你,你大可以試試看,你在陰曹地府看我怎麼報複甯知遠吧!”
謝予臻右手一揚,把平安符扔向牆壁上挂着的火把,呼地一下,火舌舔舐着平安符,将它迅速吞噬。
謝予臻大踏步向晏青雲走過來,撈過晏青雲的身子,把他拽到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