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青雲長久以來在藥物影響下迷迷糊糊的腦子,變得清醒了許多。
或許因為昨天謝予臻被他自我閹割的事情搞得忘記喂藥,讓他今天暫時可以思考。
自從婚宴那天驟然乍見甯知遠開始,晏青雲的精神就已經崩潰,在牢裡關了兩個月,直到此時才算恢複到正常水準。
自毀傾向消失後,理智重占上風。
他開始認真思考。
蹲下來,拿起腳腕上的鐵鍊,用其中一個鐵環在地上寫寫算算,亂劃一些隻有自己才懂的符号,劃了半天,覺得值得一試,拍拍手上的灰站起。
脫下髒污的袍子,換上昨天暗衛拿來的幹淨的白衣,系上淡紫色雲紋腰帶,用同色系布條束起雜亂的頭發,橫叉一支烏木簪。
在洗臉的銅盆裡照了照,臉色白了點,别的都還好,雖然瘦多了,但他的長相本就是那種越瘦越惹人憐愛的類型,瘦對接下來的計劃來講反而是好事。
洗把臉,擦幹淨水珠,用手使勁揉了揉臉,把臉色揉得白裡透紅。
收拾齊整後,還是很具有迷惑人的本錢的。
現在可以去做事了。
“有人嗎?來個人!”
晏青雲手扒欄杆,沖外面大喊。
時間大概是正午,地牢裡正處于一天中最明亮的時候。
晏青雲的心情也随之變得燦爛。
人在陰暗角落待久了難免心情郁悶,這種情況下隻要太陽一出來,問題至少能解決一半。
“晏公子何事吩咐?”
正如晏青雲所想,來者是魏十七。
剛才算的分毫不差,這個時辰,該輪到他當值。
魏十七上個月被謝予臻提拔成暗衛營首領,現今府裡暗衛都聽他指揮。他對謝予臻和晏青雲的事了如指掌,知道晏青雲對于謝予臻的重要性,見晏青雲破天荒第一次主動喚人,不敢怠慢急忙走過來。
“我要見侯爺。”
晏青雲跟魏十七也算老熟人,看門見山直接說出自己的要求。
“侯爺不在府内,晏公子等上片刻,容屬下去禀告侯爺。”
“侯爺現在在哪裡?”
“百花樓。”
晏青雲眼珠一轉,“那便不去通報,帶我去百花樓吧。”
“這……”魏十七沉吟。
晏青雲道:“侯爺可曾說過不許我去百花樓找他。”
“這倒沒有,但沒有侯爺的命令,誰也不敢放晏公子出地牢。”
“我又不是要出地牢,我是去見侯爺,回來之後,侯爺要關就繼續關好了。”
晏青雲步步緊逼,神色凜然。
“我是侯爺正妻,經過三媒六聘,八擡大轎,拜過天地,宴過賓客,我與侯爺之間有所誤會,暫居此地,焉知我不能翻身?夫妻倆之間的事,豈能為外人道?你保證侯爺一定不想見我嗎?”
魏十七當然不敢回答,無論回答什麼都會落人話柄。
“我知道我的要求有些不合理,可是我實在沒辦法,隻能麻煩你了,十七。”
晏青雲語氣軟下來,露出懇求的神色,對他的稱呼都變成親近的“十七”。
“你曾說你是甯大哥的朋友,你這次幫了我,也是幫甯大哥。”
之前魏十七來雲香居質問自己,鷹嘴崖前的墳墓裡是不是甯知遠屍身的時候,兩人曾經有過一番交談,那時候魏十七假意說是甯知遠的朋友,勸晏青雲報仇,結果被晏青雲識破,沒有上當。
而現在,晏青雲重提舊事,直接就把魏十七算成是甯知遠的朋友。
“你曾說暗衛營裡沒有沒受過甯大哥恩惠的人,是否也包括你在内?”
魏十七沒有說話。
此時沒有說話往往就是默認。
“甯大哥現在這個樣子,你難道真的忍心嗎?”
晏青雲對魏十七鞠了一躬。
“求你,就算看在甯大哥的份兒上。”
晏青雲說的無比誠懇。
對待謝予臻,他會戴上嬌妻的面具讨他喜歡,對待魏十七,他隻有真誠。
這是他最後的底牌。
真誠的人就算辦不成事,也很難惹人讨厭。魏十七不僅不讨厭晏青雲,而且很敬佩他。晏青雲每一次吃完藥之後的哀嚎和忍耐,他可是全看在眼裡,從一開始的不屑輕視瞧不起以色侍人者,變成後面的驚訝贊歎。
如果他不是侯爺的妻,如果換個時間換個地點,換一種相遇法,他們會成為好朋友也說不定。
魏十七一咬牙,“好吧,我帶你去百花樓,但你要答應我一個條件。
“什麼條件?”
魏十七移開目光,似是不敢面對晏青雲一般,低着頭說:
“當初侯爺要武嶽川暗害甯總管,是我去給武嶽川傳的信,沒有人知道,這件事裡其實有我一份。”
魏十七頓了頓,有些難以啟齒。
“我以為我不會在意的,這種事我幹多了從來不放在心上,我沒想到,自從那以後,我常常夢到甯總管滿身血地望着我,這件事成了我的夢魇。”
魏十七擡起眼。
“所以我的條件就是,如果有機會的話,希望晏公子能帶甯總管離開侯府,走得遠遠的,永遠别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