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陽律》是滄海最強的四部絕世武學之一,其威能可主生死,斷陰陽,玄妙絕密,堪稱無相無盡。陽律攝魂,陰律奪魄,陰陽難測,生死皆在施招者的指掌之中,一念之間。
《陰律》秘典中記錄着一門劍法,其名為“九天十地追魂劍”。一劍出,驚天地、泣鬼神,使敵人無處可逃,無與相抗,堪稱是世上最邪惡、最詭秘、最兇殘的劍法。
蕭千花雖隻從師入道不及半月,僅練到運氣行脈、強筋鍛體的地步,卻從師父所述之中,對這《陰陽律》的武功也略知一二。
“九天十地追魂劍”的劍式施展出來天驚鬼泣,所向披靡。這第三劍“欺天罔地幻魂劍”但凡使出,無形無迹,無影無蹤,甚至就連敵人也無法察覺到這式劍法的詭異之處就會落入己方設置的陷阱之中。
一旦交鋒,神不知鬼不覺間,即能使對手的五感六識生出迷亂錯覺。使其耳聽未必是實,眼見也未必為真,對于己方出劍的時機、角度、路徑、力量和速度皆會産生錯誤的判斷,與之對應的,防守的時機、步法、招式看似固若金湯,實則失之毫厘,謬之千裡。
出于錯誤判斷作出的防禦和對應早已是千瘡百孔、破綻百出!
蕭千花初聽風劍心所言,不由既驚且歎,不自禁的心存猶疑。以她所見有限,完全不敢相信這世間竟有這種詭秘魔幻、無從抵禦的劍法。
如今親眼所見,心中不由翻湧起波瀾,激動之情久久不能平複,對天衣的崇敬和仰慕更甚三分。對那門初窺門徑的,未知的武學更是心馳神往。暗道,我若能練成師父十分之一的武功,行走江湖就誰也不懼了,若是能學會師父她一半的真傳,便是尋到那惡僧,也未必不能報仇。
小龍王這邊熱血灼灼,豪氣幹雲,那場内的龍母殷鳳卻是面皮枯黃蒼白,眸光搖搖欲墜,這一戰到此,已是越戰越驚駭,越戰就越是心涼。
她心中其實已經清楚認知到這樣的事實。
西陵三兇和天衣之間的武功差距何異于天淵之别?若是她們三人繼續抵死相搏,奮勇血戰到底,最後的結局不是被風劍心揮劍斬殺,就是她們久戰不勝、血虧氣絕而亡。
一念轉過,龍母眼神微動,西陵三兇忽然退出陣來。各人皆已遍體鱗傷,狼狽不堪。
風劍心也沒窮追不舍,隻執劍站在原處,向她們三人道:“我覺得你們還是束手就擒比較好呢。因為比起之前,現在的你們已經越打越弱,如果三絕陣就隻會有這種程度的話,再打下去也沒有任何意義。”
風劍心雖是初出江湖,卻非心慈手軟、優柔寡斷之人。隻是她天性溫良,不願多造殺戮,縱然西陵三兇這種老魔本就是大奸大惡,死有餘辜之徒。她也清楚,即使三兇束手就擒,落到虎台和賢居手裡,最終也必然難逃一死!
天衣雲淡風輕的說出悲憫之言,龍母殷鳳隻道她傲慢至此,全然沒将她們西陵惡貫滿盈的威名放在眼裡。
生平縱橫當世,豈能受此侮辱之言?
老妖婆當即睜直赤紅眼睛,槁發皆張,勃然大怒,“狂妄自大!不知所謂的賤貨!老娘娘生平縱橫當世,還不曾輸人!就憑你這乳臭未幹的小娃娃也配來饒我性命?就憑你這賤人……咳咳咳咳……你這、你這……”
她伸手怒指,厲聲喝罵。但見殷鳳此時面皮慘白,枯唇失色,已然色厲内荏,顯然是強弩之末。
她胸膛起伏,髒腑血氣翻湧,沖上咽喉,使她身軀抖震,險些吐出血來。勉強壓制住這股瘀血,堪堪站住腳步,現在的龍婆全憑一根毒龍金杖支撐着。
殷鳳既怒且恨,枯瘦老邁的身軀瑟瑟發起抖來,忽而雙肩顫顫,随之整個身體都在顫動,頭顱漸漸高昂,一陣尖銳陰戾的怪聲傳将過來。
那聲音似悲恸,又似狂歡,如泣如喜,鬼哭狼嚎也似。
“嘿嘻嘻嘻,嘿嘻嘻嘻……你以為你能赢嗎?你以為你能殺死我嗎?該死的人是你!是你!你就到陰曹地府悔恨去吧!天衣——”
一聲斥罷,龍母忽向左右喝道:“老鬼!老三!你們還不動手——”
西陵以龍婆為首,三個老魔異體同心,山鳴谷應。老妖婦一聲令下,熊百魁和呼來妖當即聽令遵命,運轉十二分内力,窮盡畢生所能一齊出招。
天衣身姿凜然,登時嚴陣以待。那三個老魔卻不來攻她,龍婆和老怪腳尖蹬地,居然同時向雁妃晚她們撲來!
衆軍群豪和西陵三兇相距近二十丈之遠,龍母殷鳳這一着卻是出其不意,攻其不備。三兇武功高強,内力真氣相輔相益,身法更兼呼來妖詭魅奇速之能。突然暴起,人如離弦之箭,不過三個起落,二十丈之距就已然近在咫尺!
然而天衣的武功還在三人之上。
滄海移星縱月的身法速度猶如風馳電掣,心念稍動,人如疾風閃電,後發而先至。
兩步之後,就已然追到呼來老妖。
風劍心再無留情,向着他的後背,正要揮出一劍。
呼來妖天生具有獸性本能,待覺身後氣息有異,如顱後生眼,雙足突然着地,猛然刹住。
老妖去勢驟止,身體猛然向後躬身仰倒,雙爪如刀相錯,向後剪殺過去,直攻天衣膝蓋和胫踝兩處。
這招回首殺極兇極惡,在對手追來時驟然發難,攻其不備。生死毫厘之際,就算是風劍心先天之境,猶是猝不及防。
倉促時,足尖點地,強行将身體淩空,雙腳離地,總算在千鈞一發之際,避過呼來妖兇險的一招削骨法。
但此時慣力仍在,她人在半空,身體已然失去平衡。一口長氣未舒,天衣還沒落地,但覺後背驟沉,背脊突然攀起一股駭人的寒意。
她五感六識超絕,氣機遍布場内,早就能聽聲辯位,觸風知物。
知曉熊屠那老魔追将過來,早就等着她身體懸空的間隙……這顯然是他早已等候多時的,天衣的破綻。
老魔灌運神力揮出那鐵臂銅拳,直搗她的後心!
饒是天衣練就千劫不滅之身,若是後心生受這崩山裂石的勇悍一拳,也未必能全身而退。
天衣暗道:好厲害!原是在此處伏我。
她原本身體懸在半空,已避無可避,電光石火之間,左手向地面一震,借這一掌之力翻轉身體,雙手交錯當胸,執劍橫在身前。境界瞬間張開,化氣成界,護住全身的命門要害。
她倉促展開的防禦境界未能全力施為,但若能争取到一瞬的機會,讓她擋住這一拳,其作用就已然足矣。
這老魔天生神力,一拳之威,崩山裂石直若等閑,縱然金剛之軀也是難當。在陣中時,更身兼三人超過百年的功力,威力直能移山倒海,深不可測。
熊屠威猛的一拳砸落,風劍心護身的氣牆當即崩散,那強悍無比的一拳同時遲滞一瞬,落在風劍心手腕時,力量竟已所剩無幾。
熊屠誠然一拳神威無敵,天衣的境界更非虛有其表,一攻一防,内力真氣相互沖抵,熊屠強悍的力量就已十僅存一。
天衣被他一拳掼下,這力量至此已然微不足道,身體就勢倒向地面,這時眼角餘光瞥見一道金光向她疾射過來。
她護身境界已散,這道金光角度奇詭,速度迅疾,天衣還不及反應,一根金繩就已将她的身體四肢縛得嚴嚴實實,半點掙紮不動。
天衣心中一凜,情知中了這老妖婦的毒計!
原來聲東擊西不過是引她入彀的計策,等她回援之時,立刻使出層出不窮,間不容發的招式接二連三的使她露出破綻,再用龍母腰間那根刀劍不斷、水火不傷的烏木金絲縛龍繩拿她!
機不可失,時不再來。
龍母殷鳳殺人無數,惡貫滿盈,此刻更是毫不猶疑,還不待天衣身形落地,鎏金毒龍杖插入地面,手掌按過龍頭,龍頭雙目有如活物,居然轉了兩轉,龍口張開,烈焰噴吐而出,直沖兩丈之高,橫覆四丈之地,火燎之勢極盛,一時間熯天熾地,眼前所見俱為燼土!
陡然間突生變故,勝負竟瞬息逆轉,正邪群雄盡皆駭然如沸,但見漫天火光之中,一人瘋滾亂爬,口中發出慘叫哀嚎,其聲凄厲悲慘,聞者肝膽俱顫,不寒而栗。
洛清依身在場外,直叫眼前的慘狀驚得魂飛天外,魄上九霄,正要搶出相救,不防一隻素手橫來,将她按住。
洛清依兩眼泛紅,眸底含淚,急道:“三師妹,你做什麼攔我?心兒她……”
雁妃晚氣定神閑那般,神色淡然自若,目示場中,緩聲和她道:“師姐切莫心急,你再看看。”
那龍婆殷鳳因這形勢逆轉,登時欣喜若狂起來,不禁縱聲長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你武功再高又怎麼樣?任你這小娃娃有通天的本事,也抵不過老娘娘的雷霆手腕!今日好叫你知道,老身這火龍靈母的名号豈是浪得虛名?嘿嘿嘿嘿……哈哈哈哈……”
火龍鬼母隐退江湖四十年,已經鮮有人知她龍毒火的厲害。這火有玄異之處,一着人身,即如附骨之蛆,摸爬滾打俱不能滅,跳進水中也不能活。
眼見敵人痛苦悲嚎的慘狀,龍母殷鳳大感快意,不住的放聲狂笑,此刻但覺身輕體健,氣血雄渾,就連這身遍體鱗傷卻也再無足輕重哩。
浴火之人狀若瘋魔,斷斷續續的發出嘶叫哀嚎,“嗚啊啊啊啊啊……救……啊啊啊啊……快,快救我……”
衆人到現在才算聽的分明,這慘叫哀嚎嘶啞乖戾,此刻雖已混亂失真,但絕非風劍心那種清雅柔麗的妙音。
三星道群賊中有人聽出來,慌忙高聲叫喊道:“老娘娘!老娘娘且快收住龍火玄通吧!那怕是三爺爺的大駕!”
龍母殷鳳驟聞此言,恍然驚覺,這時回過神來,那聲聲哀嚎清晰傳進耳中,确是食嬰鬼呼來妖的怪叫。當即胸如鼓錘,頭大如鬥,但覺眼暈目眩,搖晃枯瘦如柴的殘軀險些跌倒。
那浴火之人經受不住這樣的劇烈痛苦,慘叫哀嚎着徑直向虹谷飛練潭撲去。踉踉跄跄跌跌撞撞跑出六七丈遠,距離深潭也不過數步之遙,突然俯首倒地不起,直到歹毒的龍火将他的身體燒成一堆黑炭。輕風拂過,吹起陣陣讓人作嘔的焦臭氣味。
龍母一見此景,登時駭得心膽俱戰,簡直難以置信。她明明親手放出金絲縛龍繩将天衣捆縛起來,還以龍毒火将那小賤人焚為灰燼。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她是什麼時候偷梁換柱,李代桃僵,讓老三替她去死的?
那小混蛋!
那天殺的現在又在哪裡?
龍母驚駭,慌忙向左右前後望去,但覺四面八方都沒見她半點蹤影,就如憑空消失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