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中旬一過,城堡裡便積起了了兩英尺深的厚雪。霜花凝在從塔樓到地窖的每扇窗戶上面,眺望出去,整個世界都變成了一片純潔素淨的白,一望無垠,空靈寂寥。
每年的這個時候,霍格沃茨的城堡就會被翠綠繁盛的槲寄生花環裝點了起來。它們被懸挂在那些高高的大廳上、垂挂在長長的走廊裡,映着窗外的白雪,襯着裝飾的紅絲帶,為這座古老的城堡渲染出了一種喜悅而又暧昧的聖誕節氣息。每年的這個時候,那些關于槲寄生下親吻就會永遠厮守的傳說就會一次又一次被提起。
當然,蕾雅從來不相信這些傳說。如果有任何浪漫的傳說,它們也一定不會發生在她身上,至少不會發生在聖誕節還要關禁閉的她身上。
那件事一周後的魔藥課上,蕾雅發現自己難以直視斯内普教授。每當對上他的目光,她都會不由自主地想起那個夜晚,那些草藥的清苦與羊皮紙的沉香仿佛刻進了嗅覺裡了一樣。而後,她的臉頰就好不由自主地滾燙了起來,生生發疼,就像再次喝了那晚的魔藥。
斯内普卻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一如既往地闆着臉,沉着語調,絲毫沒有任何波動。
意識到自己的手指無意識地按在自己的嘴唇上,蕾雅連忙放下手,晃了晃腦袋,試圖将自己思緒重新拉回魔藥課上。斯内普早已布置了這節課的作業,但赫敏跑到前面去看哈利和羅恩的坩埚了,她這桌隻剩了她一個。
蕾雅用一隻手托着下巴,凝視着那些複雜的闆書出了神,機械式地按照書上的步驟依次将材料扔進坩埚裡,不時懶洋洋地攪拌兩下。
此時,整個教室都突然安靜了下來,周圍的人頻頻向她投來了憐憫的目光,因為斯内普正站在她的身後。
“萊恩哈特小姐,”斯内普的聲音又冷又硬,像是永不可化的堅冰,“請解釋一下,為什麼你的坩埚裡的東西是一團漿糊狀的黃色?”
蕾雅倏地回過神,錯愕地看着魔藥學教授那張漠然的臉。
“對不起,先生。”她顫抖着回答道,但剛對上斯内普那雙冷若冰霜的眼睛,她就不動聲色地迅速移開目光,才說道,“……我可能誤将金蟬花瓣過早加入。”
斯内普将她一系列地反應都收在眼底,他将手中的魔杖輕輕敲打在手掌上,發出令人不安的聲響。擡手一揮,坩埚裡的物體瞬間消失。
“可能?”他眉毛一挑,聲音是那樣的輕蔑,“雖然我很高興你對自己的錯誤有清楚的認知,但在魔藥學中沒有可能,隻有精确和災難,萊恩哈特小姐。”
他走得更近了,聲音幾乎是在壓在她的頭頂上,“格蘭芬多将因為你的失誤和注意力渙散而失去三分。”他頓了頓,“并且,你将在今日課後在我的辦公室重新制作防禦藥劑,直到你能正确制出為止。”
“……是。”她忐忑地答道。
接下來一整天的課裡蕾雅都在想,是不是有什麼辦法讓她對上斯内普的眼睛而不會緊張呢?說真的,她最近被扣分的次數都快趕上哈利和納威了。終于熬到了最後一節草藥學課的結束,她抱着自己的筆記本歎着氣走下樓梯,再次來到這扇冰冷的辦公室門前。
她敲響了辦公室門。
“開着。”低沉的聲音在裡面響起來。
“斯内普教授——”她推開門,但話還沒說完被打斷了。
“材料在桌上。”他冷淡地說着,甚至沒有擡頭看她一眼。
她鼓了鼓嘴,走向他辦公室裡的坩埚台,開始仔細檢查桌上的材料:銀杏葉、火龍的血液,還有那金蟬花瓣。蕾雅拿出自己的筆記本,将材料一樣一樣按照步驟排列好。每放進一樣材料,她就用筆輕輕地劃掉步驟,害怕又再次犯錯。
蕾雅輕輕地取出一個小瓶子,仔細地将火龍血加入坩埚中。火龍血一碰到坩埚底的混合物,立刻發出了一陣輕微的嘶嘶聲,冒出一絲絲蒸汽,顔色從漸漸變為深褐色。
“步驟正确,溫度也控制得不錯。”斯内普的聲音從她身後傳來。
“嗯。”她輕輕地應着,繼續專注眼前的任務。
蕾雅抓過一把銀杏葉,在研缽裡磨成細細的粉末。這一步是注定這鍋魔藥是否成功的關鍵,這些粉末需要被均勻地撒下以保證藥效的均衡發揮。斯内普突然站起身來,大步走到她身邊,雙臂交叉胸前觀察她的操作,而她剛抓過一把銀杏葉粉舉起。
“慢一點。”低沉的聲音打斷了她的動作。
“好的。”她将動作放緩,緊張地注視着他。
“告訴我為什麼。”
“是為了讓每一片粉末都完全吸收。”
“很好,繼續。”斯内普颔首,示意她繼續她的操作。
她将粉末均勻地灑下,然後拿起攪拌棒,剛沿着坩埚邊緣轉了一圈,隻見一聲“咕哝”響起,坩埚裡開始泛起泡泡,而深褐色的液體開始變得粘稠。
“停下。”身後的斯内普不耐煩地命令。
“唔。”蕾雅立即停止了手中的動作,但她不敢松開攪拌棒——這是基本的魔藥操作規則,調制過程中不該輕易離開攪拌棒。
斯内普從她身後伸出手,以食指輕輕地托住攪拌棒的上端。蕾雅有些困惑地看他,意識到是他來示範的意思後,她才緩緩地松開手,又往旁邊挪了挪給他讓出位置。
“觀察。”斯内普開始演示,動作有條不紊,連角度都是教科書般精準,“注意角度,角度太大會導緻起泡,然後渾濁。”
“我明白了,先生。” 她湊上前去,留心地觀察他拿攪拌棒的角度。
斯内普将金蟬花瓣放入坩埚中,然後用魔杖調整着溫度。當坩埚中的混合物開始輕微冒着白煙時,斯内普側過頭看着她,“你來繼續。”
蕾雅伸出手去接走了攪拌棍,又聽見斯内普說,“動作要均勻、緩慢。太快會破壞成分,太慢則反應不完全。”
“好的。”蕾雅緊張地模仿着他剛才的角度,小心而細緻地攪拌着。
“不錯,保持這個速度,注意觀察顔色的變化。”斯内普指着坩埚中逐漸變深的黃色。
蕾雅無聲地點點頭,她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已經僵直了起來,手裡仍然極力保持着那機械式的動作。終于等到斯内普轉過身去了以後,她才松了一口氣。
斯内普回到他的辦公桌前坐下,重新拿起學生論文看了起來。過了一陣,他突然開口,“萊恩哈特小姐,我想知道你為什麼從來都不做好?“
她慢慢地關掉了已經完成的魔藥坩埚,小心翼翼地問道,“先生,您是什麼意思?”
斯内普從論文裡擡起頭來,看着她嚴厲地說道,“你的天賦、操作、理論都不差,細節也能注意到。你明明可以做到更好,但是,你為什麼從不做好?”
蕾雅被他說得幾乎呆在了原地,茫然地望向他。
“還是說,你是故意讓我關禁閉的嗎?萊恩哈特小姐?”斯内普挑起一根眉毛,譏諷地看着她,“為了引起我的注意?”
“不是故意的,先生。”蕾雅幾乎是立即回答了這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