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希望我稱贊你的考慮周到嗎?”斯内普的眉心一擰,全身散發出來凝成冰霜的氣場,全然沒有了剛才跟蕾雅調侃的溫柔,“可惜,藥還沒好。等完成了,我會親自給盧平送過去,不用你擔心。”
“藥還沒好?”布萊克有些質疑地提高了聲音,他往教室裡邁進了幾步,目光在斯内普和他身後的蕾雅之間遊移,質問道:“蕾雅,你在這裡做什麼?”
蕾雅一怔,連忙開口打招呼:“布萊克教——”
“這不關你事。”斯内普冷冷地割斷對話,尖銳地說:“如果你沒有别的事情,我建議你出去忙你應該忙的事。”
“巧了。”布萊克面露不快,眉頭一挑,顯然被斯内普的态度激怒,“我确實有事,我想我确實該好好跟你談談。”
“你想談什麼?”斯内普的眼神收緊,話語裡充滿不容置疑的威壓:“我不認為我有任何應該跟你談的事。”
“哦?是嗎。”布萊克扯起唇角,手指故意般敲打在門口的桌子上,發出令人不安的聲響,也讓蕾雅立即産生一種特别不好的預感。她擔心地看向布萊克,隻見他灰色的眼睛裡沉澱着狠厲和決絕,一字一頓地說:“比如說——談一談,關于莉莉?”
莉莉?!——
這個名字出現的片刻,蕾雅和斯内普的臉上就同時浮現出不可置信。蕾雅愈加憂慮地望向斯内普,他與她對視一瞬,壓低聲急促地命令道:“離開這裡,萊恩哈特,立刻。”這是他壓抑着怒氣而留給她的最後一點溫柔。
“可——”蕾雅看到斯内普眼裡灌滿的愠色,果斷将剩下的話吞回肚子裡。她咬了咬唇,快步朝門口走去,經過布萊克的時候輕聲說道:“那我先走了,布萊克教授。”
布萊克低頭看着與自己擦肩而過的格蘭芬多學生,唇邊動了動,本想說些什麼,但又還是覺得給斯内普留點薄面,于是保持了沉默。等蕾雅徹底走遠,他才重新用審視的神情鎖定斯内普,後者的面龐已然全是蓋不住的怒火,幾近爆發。
“給你三秒鐘的時間解釋。”斯内普厭惡地盯着對方,話如尖刃般狠狠地擦破室内對峙的沉重氛圍,他的手已暗暗伸入口袋。
“解釋?”布萊克嘴唇卷曲成輕蔑的弧度,不經意地擺弄着西裝袖口,“你怎麼不去跟她解釋?我們偉大的戰争英雄,你就是喜歡沉浸在這種英雄主義裡是不是?一個女學生你都不放過,要是讓她知道你這英雄背後的真相,又如何呢?”
“我很忙,不像你,布萊克。我沒有時間在這裡聽你高談闊論。”斯内普攥緊了口袋裡的魔杖,面色陰暗得如同幽幽深谷,谷底跌滿粉碎的白骨那種,就是窗邊粲然的光線也無法穿透。
“那我就直話直說吧。”布萊克站直身子,繼而挑釁般開口:“我觀察你們有一陣了,就是傻瓜都看得出來那孩子仰慕你。而你,非但沒有推開她,還把她留在身邊——要我說,你要麼是沉醉于她的崇拜,要麼——是因為她讓你想起了莉莉,不是嗎?”
斯内普的肩線陡然一震,身體随之僵硬一瞬。很快,他咬緊了牙齒,下颌的肌肉變得緊繃起來,蒼白的面孔因憤怒而扭曲變形,“我不認為我有任何應該回答你的必要,現在,滾出我的教室。”
“戳到痛處了?”布萊克不為所動地伫立在那裡,已經敏銳地捕捉到斯内普手上的動作。他的手也因此慢慢地按在腰間的魔杖上,更加咄咄逼人地喊道:“鼻涕精,告訴那孩子,告訴她你做這麼多,都是因為你害死了你最愛的莉莉!你根本就不是什麼偉人英雄,你隻是個試圖贖罪的懦夫!到現在你都在想着莉莉,才把如此相像的她留在身邊!”
“夠了!”斯内普的胸膛劇烈地起伏着,一個呼吸間,他猛地抽出魔杖,直指布萊克,如雷鳴般咆哮:“我,讓,你,滾!”
“你敢試試看能不能把我趕出去?”布萊克同樣毫不猶疑地舉起魔杖,他眼中的火蹭地一聲竄起。随之燃起的烈焰迅速翻湧升騰成熊熊厲火,将兩個人腳下所處之地都焚成寸草不生的荒蕪。
兩個人魔杖的尖端快要迸出火花,就在那種強大到形成漩渦的針鋒相對即将碰撞的一刻,麥格的呵斥聲忽然在門外響起:“西弗勒斯·斯内普!西裡斯·布萊克!給我放下你們的魔杖!”她怒氣沖沖的靴子重重地踩踏在地闆上,發出跟她嗓音同樣的凜冽。
“兩位,年近四十的成年人還在這裡像一群小巫師一樣互相吼叫,是不是有些失态了?即使是哈利和德拉科都比你們表現得更有分寸!”她擋在兩個人的中間,方形眼鏡透出不容置疑的銳利,看起來跟這面前兩位處于氣頭上的男巫沒有任何區别。
這下,空氣是真的燒得渣滓都不能餘下,連所有的聲響都被火焰吞噬。
西裡斯嘴唇一抿,顯然是想要反駁,但麥格的嚴厲怒容硬是讓他沒說出話,他冷哼着别過臉,再也不看斯内普,後者同樣别扭地轉向另一邊。
麥格并沒有為此感到滿意,她繼而厲聲道:“如果我再聽到你們吵架,那麼接下來一個月,你們倆就去幫費爾奇擦獎杯,并且幫海格照料魔法生物!阿不思,你也是,再在角落看不阻止,你就負責監督他倆!”
獎杯?魔法生物?——呃,這妥妥的低年級禁閉啊。
被點到名字的老巫師從教室外牆角的暗處步出,他輕咳一聲,收起觀戰的笑容。他是被蕾雅叫過來的,本來做好打算等他們真的動起手來才介入——畢竟,讓這兩個人無處安放的怒氣發洩一下也沒有壞處。有時候,男孩子們打一架就沒事了,不是嗎?
不過,這兩人真要動手的話,可能剛修複的霍格沃茨又要遭殃了。
老巫師邊想着邊搖搖頭,緩緩踱步至門口,對布萊克招了招手,和氣地勸慰:“我們先出去吧,西裡斯。”
布萊克左右打量着鄧布利多和麥格,才猶猶豫豫地放下魔杖,回過身跟随鄧布利多退出教室。
然而,斯内普的憤怒仍未平息,他的低吼在空氣裡爆開,變成一道霹靂襲向門側:“我警告你,布萊克。剛才的這些話别讓我知道你告訴了她!我會讓你後悔出現在霍格沃茨!”
“你敢!”布萊克一聽到這話,馬上急速轉身,再次以魔杖筆直地對準斯内普。
“西弗勒斯!”
“西裡斯!”
鄧布利多和麥格斥責的叫喊同時響起,硬生生地将兩個不成熟的男人逼了回去。
斯内普抽回确認門外人已走遠的目光,收起魔杖的時分就又察覺到蘇格蘭女巫臉上的欲言又止。他用力地呼吸一下,處理好過分外露的情緒,低沉地問道:“你呢,米勒娃。也要在這裡責問我嗎?”
“我的确有話要說。”麥格放緩臉色,卻依然嚴肅地打量着斯内普,“我們去辦公室裡說吧。”
等麥格坐下,斯内普自然地為麥格泡了一杯紅茶,然後邊揉着作痛的額角邊走向坩埚台,準備着手熬制剛剛沒來得及開始的狼毒藥劑。幸好沒有開始,不然讓布萊克這麼一鬧,整鍋藥水都要毀于一旦。
麥格低頭凝視一陣被盛放在白瓷杯具中的紅茶,判斷出大概是斯拉格霍恩風格的茶具。随着深紅色的茶水在杯中擴散,令人舒緩的果香和茶香也撲鼻而來,氤氲着彌漫在房裡。
她仔細抿了一口紅茶,暫時緩過氣,“哦,你這茶不錯,哪裡買的?”
“自己調的,用的萊恩哈特家送來的材料,你要喜歡就帶點回去。”斯内普簡潔寡淡地回複,說着手裡撚着魔杖輕輕一轉,把櫃子上的一個小木盒召喚到麥格手邊。之後,他注意力重新轉向前面,精準地調整過坩埚底下的火焰,“你有話就直說吧。”
“噢,這真是太貼心了。”麥格看了看木盒裡的茶包,再次低頭喝一口茶,擡手整理過幾根垂落的銀發,用一種十分意味深遠的語氣開啟話題:“西弗勒斯,我知道你不是那種喜歡聽别人絮絮叨叨的人,也覺得西裡斯說的那些話太粗魯,但我認為有些話還是必須說的。”
斯内普沒有回頭,也沒有說話,專心地繼續手上的動作,但麥格知道他在聽。
“她是個好孩子,我看得出來她很崇拜你,也看得出來你很珍重她,這一點很明顯。”麥格緩慢地叙述,“就不提你一開始對她的課後輔導,還有當時如何細緻地治療她的傷。早在你的身份不再是秘密以後,聯想到你之前對她的關注,我就看出來了。我相信菲利烏斯和霍拉斯也都看在眼裡。”
“你到底想說什麼。”黑發男巫冷靜地詢問,正忙着把研磨好的藥材扔進坩埚,一絲不苟。
“我想說,有時候,人們隻是裝作不知道而已。就像過去這麼多年,我們都知道你自小跟莉莉一起長大的故事,也知道你們吵架的事。”麥格的直視着斯内普孤傲的背影,盡可能讓自己的話聽起來不要那麼刺耳,“而凡是認識莉莉的人,看到蕾雅就會想到莉莉,尤其是她的眼睛。”她略有不忍地停住話,歎息一聲,繼而說道:“但是,她不該是莉莉的替代品。”
房間裡頓時靜默下來,隻有微弱的火焰在坩埚中跳動,藥液的沸騰聲也逐漸響起。
斯内普沉默半晌,暗暗下定了決心後,他以右手固定住攪拌棍,轉過身直勾勾地盯着麥格的眼睛,語調深沉而堅硬:“米勒娃,我希望你知道,”他毫不猶豫、堅定不移地承認:“在我眼裡,她就是她,不是任何人的影子。而且,事實上,我們已經在一起了。”
“什麼?!”麥格整個人都像被吓到了一樣從凳子上彈起來,她把眼鏡一摘,難以置信地瞪大雙眼,走到斯内普的身側,近距離地端詳着斯内普那雙漆黑冰涼,如堅石般深不可測的雙眸:“你說什麼?!”
“蕾雅·萊恩哈特,和我,在一起了。”斯内普咬咬牙,不情不願地耐着性子重複一遍,然後很快又重新投入坩埚的操作中,接着毫無感情地陳述:“我知道這不符合道德原則,你要怎麼評判我也沒有關系。但這是事實,我不會否認。我希望你能幫我保守秘密,直到她畢業為止。”
“……”麥格好像想說點什麼,又好像都說不出來了。她用指甲無意識地刮擦着手背,過了好一陣,才斟酌着說:“這是什麼時候的事?呃,那個,阿不思……”
“就這幾天。”斯内普平靜地回複,“阿不思從頭到尾都知道,他一手撮合的。”
麥格長長地吐出一口氣,心情凝重地重新帶上眼鏡。她遠遠地眺望着窗外沉寂在豔陽下的黑湖。更遠處的樹林像是在天邊拉出的一道陰沉剪影,那些模糊不堪的層雲,慵懶而淡漠地懸浮在上,似乎無動于衷,就像毫不在意她反應的斯内普。她按住心裡閃現的一萬個疑問,突然清晰地回想起那天晚會上斯内普和鄧布利多之間充滿暗示的對話,瞬間恍然大悟過來。
原來一切都有迹可循,那個晚上最關注那位格蘭芬多之星的,不是珀西、不是奧利弗、不是其他男孩,而是面前這位男巫啊。
她凝視着斯内普良久,依舊難以接受眼前的現實,但他根本不像是開玩笑,他身上那種對自我坦白的釋然,以及對所愛之人本能的捍衛,這些都讓麥格感同身受——在他身上,她看到了年輕時的自己。
而斯内普,面對這樣的目光,卻沒有任何退縮的意思。他的雙手仍舊平穩地制作着狼毒藥劑,準确、細緻,每一步都沒有任何差錯。任她看吧,他知道從今往後他還會面臨許許多多像今日這樣的時刻,但他已決定勇敢地不再逃避。
“好吧,好吧,我大概真的老了。我保證,你的秘密在我這裡會很安全的,西弗勒斯。”麥格仍然有些愣神地低語。她用手緩慢地摸了摸心髒的位置,仿佛這樣可以平複心中對西弗勒斯陷入愛情的震驚。片刻後,她還是略帶思索地柔聲勸誡:“那你更應該告訴她那些事,不僅是關于莉莉,更是跟西裡斯、萊姆斯之間。如果你是認真的,她總有一天會知道你的過往。難道你更願意讓她從别人口中聽見嗎?記住,謠言往往是猜疑與悲劇的催化劑。”
“放心,我知道。”
“她今天看見你跟西裡斯這樣,肯定吓壞了。”麥格又提醒着。
“放心,我也知道。”斯内普耐心地回答。
(1)HP阿茲卡班的囚徒,斯教代盧平教授課的時候說過的台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