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後我們就是這裡的一員了。”雙手輕松地插在上衣口袋的哈利回複他,身上有一種與羅恩的嫌棄不同的興奮。
三人沿着入口前進一段,很快就見到斯威克主任和一位身形魁梧、面容嚴厲的男士從右側迎來。他們身後是一扇黑色的木門,一塊金屬牌匾雕刻着“米利森特·斯威克,傲羅辦公室主任”。
“你們來得很準時。”斯威克主任面上有溫和親切的神色,她和那位年長男士停在三人的前方,示意他們跟上,“歡迎你們加入傲羅辦公室,這位是副主任艾德蒙·漢密爾頓,也是這次戰争的主力,和你們認識的阿拉斯托·穆迪一樣能力高強,尤其擅長對付危險魔法生物,将會是你們這一年的主訓練官。”年長男傲羅微微眯起眼颔首。
“斯威克主任,漢密爾頓副主任。”三個人迅速斂起一切心情,認真地向兩人打招呼,也不再交談,隻是跟在斯威克主任的後方。
走近主任的辦公室,蕾雅才注意到,靠近的那面牆上懸挂着一整面的畫像,每一個畫像下都标注了年份,不少畫框一角還佩戴一枚榮譽勳章。她粗略瞥一眼,不經意間就捕捉到“忒修斯·斯卡曼德”的名字,是大名鼎鼎的紐特·斯卡曼德的兄長,第一次魔法大戰中的戰争英雄,也曾擔任過傲羅辦公室主任。除此之外,她還看到魯弗斯·斯克林傑和金斯萊·沙克爾的名字——這明顯是一面曆任傲羅辦公室主任的功勳牆。
斯威克主任耐心地為他們講解,三人在辦公室簽署過正式工作合同,領取魔法部徽章和身份配卡,再聽漢密爾頓副主任詳細說明傲羅辦公室的職責和守則。傲羅就跟麻瓜世界的警//察有異曲同工之妙,最主要的核心任務是對抗黑魔法傷害和逮捕違法的黑巫師們,但也主要負責魔法部監聽,守衛和護送的任務,追捕偷獵者及魔法物品不正當使用的善後。
這些任務種類繁多紛雜,要求傲羅們必須靈活應對,根據具體情況制定策略,這也是傲羅的嚴格訓練本應長達三年的原因。而戰後最多的任務,便是追蹤餘下的食死徒,幫助巫師社區的重建,還有在沙克爾部長撤走阿茲卡班監獄的攝魂怪後,需要補充的人手。
眼下,這些都不是他們三人擔心的。在這一年,他們需要全力投入到由資深傲羅進行的課程和戰鬥訓練中。等明年的這個時候,他們要通過各種測試,比如說唐克斯曾提到過的隐藏、僞裝、潛行、跟蹤,基礎魔藥知識考核。除此之外,他們還要掌握常見的魔法生物應對措施,這是經過1945年與格林德沃的戰鬥之後,忒修斯·斯卡曼德主任特意增添的規則——所以,斯威克才會安排漢密爾頓來負責沒有任何神奇動物NEWTs成績的三人。
繁瑣的事項終于完成,斯威克主任将他們交給前來接應的唐克斯,由這位前輩鳳凰社成員帶領他們熟悉工作環境。三個人不時與前來“圍觀”和“認識”救世主的傲羅們交談,随後來到屬于他們的工作隔間。他們的位置被統一安排在遠離升降梯的靠窗一側,附近仍有幾個空位,是留給幾個由于行程還沒前來報道的畢業生。
咖啡和甜點供應的角落旁的隐藏門後,是倉庫區域,堆砌着備用文具,世界地圖與書籍,各種逮捕、防護、通訊的工具,甚至有用于魔法生物身上的拘束鎖鍊。唐克斯說,能在裡面找到執行任務所需的任何物品。倉庫更深處,是保管收繳的重要物品的場所,他們暫時還沒有權限進入那裡。
連續參觀完審訊室和臨時拘留室,三個人都感到有些疲憊,唐克斯領着他們來到地下一層的魔法部食堂,稍作休息。
這裡也是充滿魔法部風格的幽黑和寬廣,也像霍格沃茨的禮堂,擁有能預示室外天氣的魔法天空。虛幻的穹隆下,談話聲穿插在羊皮紙的撰寫間,不時有餐具和食物按照訂單自動飛舞至相應的桌邊。
“總之,歡迎加入!”唐克斯特意請客咖啡和甜甜圈,熱情地摟着蕾雅的脖子。她的表情明媚光彩得完全不像一個戰鬥力強大的傲羅,“我真沒想到,連蕾雅也會加入我們。不過考慮到你在戰争的表現,倒也并不奇怪斯威克主任會特意招攬你。畢竟能使用攝神取念的巫師在傲羅辦公室也是極為稀缺的。”她說得激動,幹脆将咖啡當成啤酒與後輩們暢快碰杯。
“是這樣嗎?我還以為許多傲羅都會呢。”蕾雅歪了歪頭,輕抿一口撒有肉桂粉的拿鐵,“哈利也學習過一陣,不是嗎?”
“我那次就别提了,”哈利咬了一口巧克力甜甜圈,苦笑道:“那完全是一場災難,到最後我也沒明白我到底是學會了,還是伏地魔不願意再跑進我的腦子裡了。”
“蕾雅,跟你不一樣,哈利跟斯内普湊在一起就是個災難。”羅恩調侃地撇撇嘴,毫不掩飾面上的嘲弄:“當時鄧布利多真應該親自教你的。”
“是啊。”哈利贊同地點頭,“後來鄧布利多也這麼說。”
“你們後面的訓練會重新學習大腦封閉術的。”唐克斯接着為他們解釋,“畢竟我們得預防在一些最糟糕的情況下,敵人能從我們這裡獲取到有用信息的途徑。會攝神取念的黑巫師并不少。”
“我明白。”哈利誠懇地回答,打趣的視線旋即投向開始抱頭苦惱的羅恩:“羅恩,逃不過的,要加油哦。”
不知不覺間時候已近黃昏,唐克斯在短暫的休憩後便匆匆返回工作隔間,加急處理今日餘下的任務。哈利和羅恩決定去四樓等待不知為何沒有結束工作說明的赫敏。而蕾雅則跟父親寫信約定好的,前往九樓神秘司的副司長辦公室等他下班。
即使魔法部常年熙熙攘攘,但神秘事務司這層的燈光永遠是魔法部最昏暗的。蕾雅時常懷疑,這層樓淺薄的燭火可能都比不過她父親那頭燦爛的金發。她想着些有的沒的,慢慢踱出升降梯的轎廂,卻被迎面一個她從未打過交道的人堵住前往父親辦公室的路。
“真是巧了,我聽說今天會有新任傲羅報道,打算審判結束後去那碰碰運氣呢。”麗塔·斯基特的出現總是伴随着一種突兀的戲劇性。蕾雅疑惑地看她,隻見那一頭金色大卷發精心打理得沒有任何起翹,身着一襲泛光的閃耀洋紅長袍。她那副誇張的異形珠寶眼鏡在神秘司的微光下顯得格外狡黠,仿佛可以洞穿所有的秘密。
“沒想到啊——”她用尖銳到令人不适的細嗓子感慨起來,“沒想到這可讓我撞了個正,斯内普傳記的最後一塊拼圖。”随着她浮誇的動作,高跟鞋在地闆上敲出一聲聲脆響,濃烈到嗆鼻的香水和一根漂浮的自動書記羽毛筆都咄咄逼近蕾雅。
來者不善。
一聽見“斯内普”這個名字,蕾雅大概明白這個記者的意圖,畢竟她也看過《預言家日報》關于斯内普傳記的報道。她緊盯斯基特那張咧開的、可怖的、塗滿大紅的嘴唇,立即拿出應敵的防禦狀态,絲毫沒有打算要掩飾自己眼中流出的厭惡:“什麼意思?我不認識你,也不明白你在說什麼。”?
斯基特強硬地擋在蕾雅前面,黏膩的聲音帶有嘲諷和玩弄:“可不是嘛?萊恩哈特副司長的寶貝千金,也是斯内普校長的——”她故意停頓,嘴角的笑容愈發猖狂,“這可是件大新聞,我一直等着一個合适的機會刊登出去呢。現在還沒見報是斯内普校長得感謝我的穩重克制,畢竟他那樣不留情面地拒絕我的采訪。”
心中咯噔一下,蕾雅意識到斯基特意有所指的語句,也猜到她大概從什麼途徑得知她和斯内普的關系——或者說,捕風捉影到兩人的绯聞。然而,這位年輕的實習傲羅沒來得及表露出任何退縮,已然開了口:“随便你怎麼捏造,校長才不會在意。畢竟所有的人都清楚你的故事不實。就像你寫的鄧布利多傳記,人們隻會當做是杜撰的故事。”蕾雅說完便沒有遲疑地邁開步,想盡快擺脫這個女人。
“不錯,你還挺懂得維護他,看來是真的很為他着迷。我會在新聞裡替你寫上的。”斯基特饒有興緻地伸出一隻手,拽住蕾雅的手臂,企圖将她拖回來。
“别碰我!”蕾雅想也沒想,直接用力甩開這宛如陰森藤蔓般的抓握。她回過頭,面色冷硬地瞪斯基特一眼:“我說了,随便你怎麼寫。雖然我不明白你為什麼一定要歪曲事實。”話畢,她再次越過斯基特往前。
“也許,是該讓你看看這個。”斯基特打了一個響指,一張魔法照片突兀地憑空出現在蕾雅的面前,“這是我在重整前幾個月新聞檔案時無意發現的。快仔細看看,上面是誰?”
照片記錄的是一堆歡快舞動的人群,有升天的氣球與煙花的璀璨,還有——角落中被捕捉到的,緊擁在一起的二人。
是上霍格米村慶典的那天,照片上的人正是她和斯内普。
魔法燭火躍動的聲音輕輕敲打蕾雅的耳膜,她瞪大雙眼,大腦空白,感覺心髒真的因此停跳一拍。
她記得那一晚的每一個細節,記得他的每一句坦白與他胸膛炙熱的體溫。它們是她寶貴的記憶,是那樣美好深刻,根本不應該成為攻擊他的武器,更不應該暴露在公衆的審判之下。
“不細看或許難以辨認,但如果專門為此寫篇報道,情況又是另一回事了。你看,這就是新聞的魅力:一丁點真實,加上适當的渲染和修飾。哦,但對于這件事,我幾乎不需去過多粉飾,因為它本身就已經足夠引人注目了。”斯基特徑自把話說了下去,“對了,今早我還在《煉金術士》上看到你們共同署名的文章,要是結合這張照片——啧。”
完了。這是第一個重新閃現在蕾雅腦中的詞語。
像是取得勝利般做作地調整着眼鏡,斯基特漫不經心地打量面前這張怔住的年輕面龐,繼而歎道:“一個學生也能下得去手?是因為斯内普校長就喜歡這種類型嗎?不得不說,你确實跟莉莉·波特有幾分相似,看來關于他青年的謠言并非不實。”她故意讓詞句的尾音輕飄飄地上揚,宛如一道不經意漫入水中的捕魚彎鈎,也像她此時慢慢地勾起的、不懷好意的唇角。
比起斯基特難聽不堪的話語和這張照片,倒是莉莉·波特這個詞更為成功地激怒了蕾雅。
“你在說什麼?!”被挑釁的人兒沒忍住脾氣怒吼一聲,她立即伸手,想抓起面前的照片撕掉,甚至想拿出魔杖——但礙于這裡是魔法部,她還剛成為實習傲羅。于是,這一秒的遲疑讓她在下一個瞬間無奈地看着照片憑空消失。
她咬緊牙,對這無妄之災感到一陣從心房深處彌漫出來的無力感。比起她自己,她其實是在擔心輿論堆積在斯内普身上的後果,畢竟他才剛擺脫污名、成為戰争英雄不久。她不希望因為她而再度背上莫名的唾罵——這條新聞一旦被刊登,他會被怎麼想呢?話隻會比斯基特現在道出口的更難聽吧。
“别這樣看我,我也很清楚這條新聞一旦發布會有什麼後果。”斯基特輕蔑地扭曲一下嘴唇,“我也不想污蔑我們偉大的戰争英雄呀——可是嘛,我需要一個采訪他本人的機會。我特别想知道,到底是什麼驅使他背叛伏地魔,成為鄧布利多的信徒?是否如傳言那樣跟莉莉·波特有關?”
斯基特的語調滑膩薄涼,仿佛一條沁滿毒液的蛇王攀纏在蕾雅的脊骨:“你知道的,我已經采訪過很多跟他學生時代碰過面的人,包括莉莉·波特當時的室友瑪麗·麥克唐納,可沒有人願意相信像他這樣一個堅定的食死徒會輕易回頭。”
“你!”蕾雅深知此刻自己已什麼都做不了,也不能挑釁斯基特。她沒想到,她畢業後遇到的第一個敵人不是戰場上的黑巫師,而是這位聲名狼藉的記者。
斯基特不為這位年輕傲羅的怒氣所動,再度靠近蕾雅。高跟鞋讓她比蕾雅高出不少,所以她很輕易便用漆滿大紅色甲油的粗肥手指挑起蕾雅的下巴,威脅到:“三天内,你告訴他,接受我的采訪。否則,你們的這點小故事馬上會出現在下一周《預言家日報》的頭條——噢别擔心,托你的好友赫敏·格蘭傑的福,我已學會匿名加密向編輯發送稿件了,以防你們想對我采取什麼措施。”
“我說了别碰我!”斯基特那令人作惡的吐息混合着香水味撲在臉上,使蕾雅下意識地猛烈揮手,狠狠拍落斯基特的魔爪。
“哎!你怎麼這麼粗魯呢?!”斯基特倒吸一口涼氣,突然順勢抓起女孩的左手,輕笑着挑眉,仿佛發現新大陸般面帶驚喜:“這是什麼?戒指?哈哈——沒想到啊,我都迫不及待想看到讀者們的反應了,那會是怎樣的轟動?你想想看?”她緊抓着蕾雅的手腕,再度打了個響指,一架魔法相機竄出來,“咔嚓”一聲後又不見了。
“這隻是我自己的飾品!”蕾雅急忙抽回手,内心從來沒有感覺到如此的難受和憤怒。因為話一出口,她就明白,是否是她的飾品那都無關緊要。斯基特已經留下照片,一旦故事搭配圖片一同被添油加醋,到底什麼會是真相?——那根本不重要,人們總是傾向相信那些他們願意相信的事。
這時,有輕微的咳嗽聲從這個窒息空間的另一側透過來。
斯基特不屑地嗤笑一聲,轉身走向升降梯廳,“三天還是很寬限的,萊恩哈特小姐。”
很快,這裡隻留下蕾雅一個人站在原地,因無力感而産生的極度沮喪正陪伴她。
她真的從未沒想過會這樣,要是她早預想會發生這種事情,當初怎麼樣也不會逼迫他跟她在一起。——她固然可以大方地對霍格沃茨的親朋好友們坦誠她與斯内普的事實,但一旦踏出學校的城堡,一切事物都好像變得不太單純。
是啊,人們會怎麼想呢?這可是校長與一位學生。
忽然,她突兀地回想起當時以為德拉科·馬爾福發現到他們關系的夜晚。你看,她都無法想象斯内普被馬爾福得知與她在一起的這種情形。
“蕾雅?”
有一個人從剛才咳嗽聲傳來的方向走出來,竟然是珀西·韋斯萊。他緊抱一疊羊皮紙和記事闆,大概也是才從十層審判廳下樓。
蕾雅勉強掀了掀眼皮,胡亂地用冰涼到沒有知覺的手背碰過自己的臉頰,試圖以此來讓自己振作些。她朝珀西轉頭望過去,卻不曾想到會對上一張困惑的臉。珀西的臉上明顯寫着的,不是為在這裡碰到她的訝異,而是另一種不可置信的驚愕。
她僵硬地深吸一口氣,苦澀地對他牽起個疏離得如凍土浮冰的禮貌性笑容:“你都聽見了,是嗎?”
“她說的不可能是真的,對吧?你和……校長?”珀西的聲音低沉而顫抖着,按在文件上的手關節微微發白。他最終停在離她一米的地方,低落的目光如死水一樣淌在她的指間。那被緊擰在一起的眉毛壓住的深色眼瞳,裡面有複雜又卑微的失望,“你手上的戒指……”
再也沒有什麼驚濤駭浪可以比得過現在她身上那麼多委屈、自責、無奈、難堪編織成亂麻糾纏的情緒。蕾雅在這動蕩中擡頭,在心髒沉悶的轟隆聲中直直地看向這位韋斯萊先生,語氣平直得沒有一點起伏地低聲承認:“是他送我的生日禮物。”
此刻,她感覺自己就像蘇格蘭高地那些飄泊的雪花,紛紛揚揚地跌落塵土,又被狂風卷起拂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