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斯基特的肩膀不由自主地抖動一瞬,她的羽毛筆依舊有條不紊地将斯内普的這番話全部記錄。她顯得比剛才聽見“鄧布利多”的時候還要失望,再次意識到自己永遠不會從斯内普的回答中挖掘到預期的爆炸性新聞了。
那麼,至少,至少還是讓她刊登一個獨家新聞吧。她略作思考,說道:“好吧,最後一個問題。”
“請說。”斯内普略顯有禮地擡了擡手,心裡滿足地看這場鬧劇迎來落幕時刻。
麗塔·斯基特順了順她那頭精緻的大卷發,深呼吸一次,将寫滿報道的羊皮紙掀開,換上一張新的。而後,她揚起頭與斯内普平視:“斯内普校長,您作為校長和雙面間諜,一直背負着沉重的責任和犧牲。然而,公衆對您的個人生活同樣充滿了好奇。能否請您透露一下,您目前的感情狀況如何?”
果然,蕾雅知道斯基特決定落下一招險棋,不顧一切也要趁這個“采訪”的機會獲取到一些使公衆嘩然的素材。
斯内普的手指在膝蓋上敲打兩下,依然維持着那種如窗外凝結住的凍河般的神态。他的眼神鎮定而深沉,絲毫沒有任何躊躇就答到:“我必須說,我理解公衆對我私生活的好奇,盡管我并不認為這是任何适合作為新聞報道的材料。但是嘛,既然你決定浪費一個提問機會在這裡,我會回答你。正如你所見,我目前與一位傲羅正處于交往狀态。” 他的黑眼珠緩緩地移到眼角,意指身邊人,接着說:“因此,我希望你們不要再無端炒作。事實上,我和鄧布利多對校長室裡堆積的禮物和信件感到相當困擾。”
呃,啊?禮物?信件?
蕾雅這與斯内普交換一個好奇地眼神,但男人隻是平淡地移開關注,嗓音再次恢複至拒人千裡的滑涼:“好了,我已經在你這裡浪費夠多的時間了,斯基特小姐。”
“好吧,謝謝您的合作,我相信這會是篇精彩的報道。”斯基特抓住她的羽毛筆和羊皮紙塞回鳄魚皮包,扣上搭扣,雙眼還散出不甘心的光芒,明顯是對這次采訪的結果感到不滿。她起身,繃着肩往門口走去,手按在把手的片刻又再次頓住:“你真的認為這樣就會結束了嗎,斯内普校長?”
——“砰!”
幾乎就在女人話語落下的瞬間,一個厚重的物件砸落在她的腿側。
是那本《阿不思·鄧布利多的生平和謊言》。
身着黃色長袍的女人被巨響吓得驚恐地轉過頭,即刻對上沙發上斯内普一雙暗淡無光的雙瞳。倒是他身邊的人,好像就預料到會發生這件事似的,全然沒有在意地繼續喝黃油啤酒。
“哦,沒控制好力度,抱歉。”斯内普一半的臉落在燭火無法穿透的陰影裡,但斯基特還是看見了他的薄唇抿成一道弧線,随後更是一個難以捉摸的譏笑表情,“這是鄧布利多讓我還給你的,他說觀感不錯,隻是希望你能多寫些事實。”
但僅僅就在下一個須臾,他面容上所有餘下的色彩都迅速被那抹晦暗的陰影吞沒消逝。那之後,是從男人身上最深處彌散出來的一種駭人威壓。宛如地震過後許久,才從靜默的海平面驟然湧現的海嘯高波,跨越半個空間,狠狠拍擊在斯基特那側。回頭望去,沿岸的一切已被沖擊碾碎成渣滓,化為烏有。
“不準你再接近任何一個與我有關的人。”
波瀾之間夾雜的,是斯内普陰冷鋒利的聲音,語句被一字一頓地危險拖長,如同纏在脖間的絞索緩緩收緊,一點點剝奪去對方的生命力。緊接着,男人打了一個響指,另外有什麼東西倏地飛到斯基特的面前,淩空化作一團劇烈燃燒的焰火,掀起的一陣熱浪襲向她那張被脂粉過多粉飾的臉龐。
“我指的是,任,何,一,個。”
斯基特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看清楚了被火舌舔得卷曲的正是剛剛擱在茶幾上威脅斯内普的照片,就在離她臉旁不到一掌的距離。她再也不敢踟蹰,迅速地拉開木門,頭也不回地離開房間。沒過多久,在陳舊木走廊裡回蕩的高跟鞋音也一并消失。
房間的空氣安靜下來的時分,見斯内普漸漸緩和神情,蕾雅放下那杯喝得差不多的飲料,用手帕擦了擦嘴邊,轉向身邊人:“梅林的胡子呀!”
“怎麼?”斯内普側過臉,不以為然地挑起眉毛。
“太帥了,西弗!”蕾雅毫不掩飾地感歎:“太帥了,我的校長。你怎麼知道赫敏當時對斯基特做了什麼?我都不知道!”(1)
“托波特那個空空的腦子像個裝不住水的漏勺的福。格蘭傑小姐很早就發現麗塔·斯基特是個沒有登記的阿尼馬格斯。”斯内普低聲嘲諷一句,伸手拿起那卷羊皮紙,也跟那張照片那樣憑空燒毀。
“嗯?該不會像我想得那樣,上面根本沒有什麼魔法吧?”蕾雅眨了眨眼,半信半疑道:“你是不是早就料到她不會暴露我們了?”
斯内普擡起下颚,帶着一抹低笑試探她:“我看你今天學到的不止這點吧。說說看,你都學到什麼?”
“哪些?威脅、引誘、欺瞞還是恐吓?”她咯咯地笑出聲,“歎為觀止,西弗。隻希望我要有一天也跟你這樣運用自如才好啊。”
“還有一點,遇到自己解決不了的事就去找能幫忙的人。這點我相信你是掌握了。”斯内普沒有過多在意她的打趣,用指背刮了一下她的鼻梁,然後站起來,從她腿上拾起被她揪成一團的兩人圍巾。“好了,接下來你有什麼安排?”他邊理順圍巾邊問。
“沒有?”她也收好那本守則起身,斯内普順手将她的圍巾搭在她的肩頸側。她接過他的動作系好圍巾,又踮起腳,替他仔細地環繞好他的墨黑圍巾,“你是趕時間要回去學校忙嗎?還是說——”
“隻要在今晚巡夜前回去就行。”斯内普最後确認房間裡沒有落下兩人的東西,對她說:“昨天家裡還剩了點食材,正好,要不要過去?”兩個人邊說邊朝門口走去。
“你家?好呀。”蕾雅幾乎是不假思索地回答,很快又反應過來:“等等,食材?你不是不會做飯嗎!難道你那時候故意假裝的?”她回憶起去年平安夜,兩個人在萊恩哈特家廚房為鄧布利多準備聖誕餐的情景,他當時明明堅定地否定了這件事。
“恭喜你,發現了隐藏的秘密。”斯内普睨她一眼,拉開房門等她跨出去,開玩笑道:“要我為格蘭芬多加兩分嗎?”
“最好不過!那麼,校長先生,說謊要扣多少分呢?”蕾雅佯裝生氣般皺皺鼻子,很自然地挽起他的手臂,“……我就說你切土豆的手法也太娴熟了點。”
男人輕笑着撥弄她的額發,關上門以後敲了敲隔壁的房門,說道:“阿不思,我們先走了。”
……
回到蜘蛛尾巷的時候,天還早。
升起壁爐,斯内普在門口挂起兩人沾滿風雪的大衣、圍巾、還有他的外套。那些細碎的冰渣滑落在門口的地毯,濕漉漉的一片。他走回屋内,他心愛的人兒正忙碌于他的客廳餐桌上。一小束槲寄生被擺弄在花瓶裡,象征聖誕的紅絲帶穿梭在她的指間,挽成完美的蝴蝶結形狀。她輕輕哼着一首他不知道的歌,将那個打點好的花瓶推到鋪上新桌布的餐桌中央,又擺下新購置的香薰蠟燭,購物袋中還有一小瓶為慶祝她開始工作的香槟。
男巫悠閑地卷起襯衫袖口,踱到她身邊,一雙大手環過她的腰:“聽說你下周有個魔力測試?”
“嗯,周三。”蕾雅折好包裝蠟燭的牛皮紙,塞進廢棄的紙盒,沒有用魔杖就揮手傳送到垃圾桶旁邊,“大概是想測試我們更擅長什麼魔法吧?怎麼了?”她别過臉,正好看見男人上翹的嘴唇。
“沒什麼,到時候報告也給我看看。”斯内普輕聲說,低下頭,高挺的鷹鈎鼻稍稍擦過她的耳廓,“今晚想吃什麼?家裡還剩了些土豆,洋蔥,胡蘿蔔,牛肉,也許還有點紅酒。”
“紅酒燴牛肉?”蕾雅聽明白他的暗示,于是跟随他的話往下列舉:“你這聽着可不像剩的食材,西弗勒斯。不會還準備了黑胡椒和迷疊香吧?”
“當然,鑒于這兩種材料平時也會用在魔藥制作,我想你也很清楚。”斯内普誠實地回答道。
蕾雅沒有說話,而是轉過身,雙手抵在男人結實寬闊的胸前,緩慢地推他往後退。她揚起微笑,自言自語般喃喃道:“嗯,現在是下午四點,霍格沃茨的夜巡是九點。炖牛肉一小時,吃飯一小時,收拾和準備食材再花費一小時,那我們六點開始準備,也至少還有兩個小時空餘。”
“我倒希望,你這種精準的時間把控也能用到後面的工作中去。”斯内普笑了,感受到懷裡人的力度,任由自己跌坐在身後的沙發。他的黑眸微微眯起,凝視那雙像有溫火躍動的綠眸,看她抿住嘴唇,像隻調皮的小動物般攀爬到他的腿上。她美好的面頰正蔓生出明豔的亮色,宛如天花闆懸挂的蠟燭外焰,嗯,又像剛剛她擺弄的紅色絲帶。
“想做什麼,我的小姐?”他問,溫熱的手掌穩妥地覆上她的腰,以防她失去平衡。
“下次,在我家,你不準那樣看我。”蕾雅輕斥道,眼神中略有責備地瞪他。她的手指玩弄一顆他襯衫的紐扣,一點點縮近兩人的距離,又一臉嚴肅地在他唇邊細語道:“還有,你必須跟我說說,校長室裡的禮物和信件是怎麼一回事?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