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人往傷口上撒鹽,唐烨……不對,是燕北堂氣血上湧,險些又靈氣紊亂,剛要強壓□□内動亂,賀行章便出手幫他點了幾處經脈,幫他理順了那些亂象。
這一番折騰,燕北堂那股惱羞成怒的心情也消散不見,人又萎靡下去。
“你說得對,我又要扯謊騙他了……”
他都不知道自己對鄭南槐到底說了多少謊話,從當年那個決定開始,他就在用一個又一個的謊話試圖将鄭南槐推得越遠越好。
自從小南醒來,就一直活在謊話裡,這一點他每每想起,就覺得又心虛又心痛。
“别怪我沒提醒你,這次鎮邪塔裡他看到的東西夠多了,你也無法再讓他忘記了,你不要把事情弄到無法挽回的地步!”
賀行章厲聲道。
但燕北堂隻是默然,并不應答。
……
再次睜開眼時,鄭南槐第一眼看到的是客棧床帳上的流蘇。
這次醒來他的心境分外平和,精神飽滿,體内靈氣運轉流暢自如,這一覺似乎幫他調理了一番體内情況,不似之前傷後複蘇總覺得疲憊。
這估計是賀行章那一掌的效用。
對了!江宴!
他連忙起身,匆忙拉開房門,正巧撞上一個小二路過,吓了對方一跳。
還未等鄭南槐開口,那小二先笑起來:“客官醒了?我這便去和其他幾位仙師說一聲!”
“不用了!”鄭南槐趕在他轉身前叫住,“你告訴我那個身穿黑色勁裝的仙師在哪個房間就夠了。”
得了指引後,鄭南槐推開了房門,這是間寬敞明亮的上房,透過镂空的雕花隔斷,鄭南槐見到賀行章正倚着床架,垂眸看着床上的那團墨綠。
他一時有些無措,猶豫片刻後還是走了過去。
床上的江宴顯然被人精心處理過,若不是鄭南槐心裡有數,恐怕要以為江宴其實隻是睡着了而已。
賀行章沒有看他,隻平淡開口:“來了?”
“嗯。”
鄭南槐望着床上那個不再會對着他微笑的人,不自覺坐到了床沿,碰了碰那冰涼的手指,心中空落落的。
“我一直都不知道,為什麼他對我那麼好?”
他真的不明白,平章城初見,為何江宴就對他那樣好,好得他都忘了這人其實與他相識一年不到,在他們修士漫長的生命裡,猶如一隻蚍蜉飛過滾滾長河。
但無可否認,他真的很需要很需要這一隻蚍蜉。
從他重傷醒來的這些年,他都快忘了自己是個活生生的人了。
他沒有過去,沒有現在,也沒有未來,他存在的意義似乎隻剩下伏鬼、無窮無盡的伏鬼。除了拿着劍伏鬼,他不知道自己想做什麼,也無法去和任何人變得親近,好像他的生命被那場重傷抽走了所有活力,隻剩下一具行屍走肉苟活于世。
他想知道自己的過去,但所有人都對此避而不談,他一試探到這件事每個人都移開話題,絕不肯告訴他半點。
他總覺得自己是隻困獸。
但是江宴好奇怪,第一次見面就對他很好,雖然江宴本身就是個對所有人都溫和以待的人,可他總覺得江宴對他不一樣,若不是修界風雲錄未提到他曾和江宴有任何關系,他都要以為自己與江宴關系匪淺。
“我也問過他,但他說自己說不清楚,隻說你是個好孩子。”
這算什麼答案?鄭南槐苦笑一聲,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個什麼人。
“江宴把他知道的都告訴過我,你有什麼想問的,盡管問吧,”賀行章拍拍他肩膀,“他和我說了,再瞞下去,你太累了。”
鄭南槐握住那隻柔軟的手,他一直以來想問的問題太多了,不急于在這時發問。
“你們閣主知道這件事了麼?”
“嗯,”賀行章俯身将江宴一縷碎發撥到耳後,“不過眼下修界風雲變幻,隻打算回去後上下吃三天素,并不辦什麼儀式。”
“也好,江宴應該也不喜歡躺在靈堂裡被人圍觀。”
此話一出,兩人都輕笑一聲。
“哦對了,唐烨住在哪間屋子你知道麼?”鄭南槐問道。
聞言,賀行章嘴角微不可察地揚起個冷笑,但那笑意轉瞬即逝,鄭南槐未能及時捕捉到它。
“他走了。”
“走了?”鄭南槐皺起眉來。
又走了?
“不管了。”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
匆忙趕回平霁門時,掌門徐若涯正站在客來客往那塊巨石旁邊等候,身旁還有剛出關的離牧長老。
離牧長老是歐陽城的師尊,以往那些難以料理的伏鬼任務多由他和鄭南槐兩人完成,不過幾十年前離牧自感修為上升有所阻滞,因而閉關,于是那些艱難任務就都落在了鄭南槐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