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得讓姜絲宛特地提起的自然并非尋常所在,那輪飽滿得遮蔽了大半天空的血月之下,一幢懸浮在萬丈懸崖之上的奇異樓閣正燃起點點暗淡的燈光,仔細看時才能發現這樓閣的每一層每隔一段時間便會以不同的速度旋轉。
“長邪台?”燕北堂不禁出聲。
女官點頭,“正是,這原是上任魔君收藏的随身洞府法寶,被其傳給了前二皇子。”
随身洞府能将一個巨大的洞府完整刻入可随身攜帶的器具這一點本就與天地運行的規則相悖,自然考驗器修水平,而長邪台則更是其中翹楚,修界風雲錄曾描述其為古往今來器修的第一傑作,長邪台本體為一枚嵌套數層的玲珑銀環禁步,召出的洞府共七層,每層皆可形成一個與外界隔絕的芥子天地,并且這七層樓閣可自行運轉嵌套形成一道獨特的防禦陣法,隻有法寶的契主才可自由進出。
眼下姬長明已死,這長邪台自然也收不起來,隻能一直維持着洞府的形态,又沒了契主提供運轉的動力,隻能依靠長邪台自身内部陣法吸收天地精華,導緻隻有在如魔界的月圓之時這樣精華充沛的時機才能顯露出來。
“這些年魔君一直在試圖進入長邪台,但可惜請來的器修都束手無策。月圓會持續三日,下次月圓要等到半年之後,所以這三日恐怕是調查前二皇子遺物的最佳時機了。”女官說罷便告退了。
此處是魔界的邊緣,用以隔開妖界和魔界的萬丈深淵就在燕北堂腳前兩步遠,擡眼隻看見天邊極遠的一抹對岸,除此之外便是被月光照亮些許的幽暗深淵,從淵下刮起的凜冽罡風扯動衣袖,長邪台運轉的哒哒聲被風聲刮碎,零落地飄進燕北堂耳中。
他與器修一道上所知甚少,自然不覺得能單憑蠻力硬闖長邪台,望着那亮着瑩瑩燈火的長邪台,燕北堂從衣袖上撕下一段布條,咬破手指用血畫了一道傳訊符。
等了半日,女官再度趕了過來:“燕公子,有位名叫白獻涿的人族修士說是要見你……”
不等她說完,燕北堂便走在她前頭,先她一步趕到了剛才接受緊急傳訊上報的地方。
被扣在椅上的白獻涿滿臉不高興,時不時就對兩旁壓着他的鬼界守衛磨叽幾句,見到燕北堂匆匆趕來時還愣了愣。
“你,你的傷全好了?但你的眼睛……”他不可置信地出聲,手指指着自己的右眼。
好在姬雨說過在他調查姬長明的賊贓時可以在一定範圍内方便行事,姜絲宛也将一枚令牌暫時給了他,借着令牌燕北堂總算将白獻涿帶走,在路上試着和他解釋情況:
“也算是全好了吧,是聖手三浮幫的忙,她已為小南續接心脈,又解除了他體内的詛咒,眼下小南已無大礙,隻是還未醒來”燕北堂領着他匆匆穿行在荒蕪大地上,眼見着兩人視野邊緣已逐漸可以看到長邪台的邊角,“我要拿魔界的泣情離心草解小南體内的蠱毒,但魔君說它被先前謀逆被殺的二皇子偷走,可能藏在了他的洞府之中。”
他原本還想着将長邪台的情況和白獻涿說說,不過白獻涿在順着他視線看到長邪台後便雙眼發亮,顯然已認出了那是什麼東西。
“竟然是長邪台……想不到它落在了魔界中人的手裡。”白獻涿此刻看起來比他還要急切,急促的步伐堪堪停在懸崖邊上,仰頭直直地望着那座懸浮在空中的奇妙府邸。
“它的契主已死,又隻能維持眼下這個形态,魔族的女官告訴我長邪台隻會在天地精華充沛時短暫出現,就如這三天的月圓之時,如果錯失此次機會就得再等半年。”燕北堂觀察着白獻涿的神色,含蓄地表明了找他過來的原因,“我對器修一概不通,就想到了你。”
“你算是找對人了。”
白獻涿咧嘴一笑,從乾坤袋中取出了一套法具開始布設,待設好一個簡陋的刻着銘文的空地,白獻涿便盤坐其中,手中捧着枚圓盤,不過一念之間燕北堂便見到白獻涿眉心亮起白光,顯現出簡約的首尾相銜雙魚紋路。
圓盤被他抛至半空,正正對準了長邪台,白獻涿周身逸散出白霧似的靈力湧入盤中,随即圓盤光亮大作,打出一道白光照入長邪台中,哒哒一聲,長邪台内忽然打出數道紅色的靈力封鎖,那些封鎖繞着長邪台緩緩滑動,如鎖鍊一般圍住了長邪台。
而白獻涿身下的那些銘文也泛起光亮,像被注入了活力一般掙脫了原位,繞着白獻涿旋轉起來,乍一看倒和陣法運作時的模樣有些相似。
那些銘文在片刻後便在地上排列出幾行燕北堂看不懂的訊息,白獻涿也蹙眉看着那些訊息,片刻後才擡手結印對那些訊息進行修改,在他最後一筆落下時燕北堂便見到長邪台外那數道紅色封鎖的其中一道消解開來。
在那之後這樣的訊息又出現了六次,一次比一次簡短,筆畫也逐步變得簡單而雜亂,白獻涿解讀的速度也随之減緩,就在燕北堂心弦緊繃擔心功虧一篑時,最後一道封鎖也解開了。
此刻白獻涿已滿頭冷汗,借由燕北堂的攙扶站起身時仍氣息不勻。
“長邪台的法器屏障我已經解開了,可以進去了,不過我也不知道裡面變成什麼樣子了。”白獻涿望着那空中洞府,忽地擰眉看着燕北堂:“你的靈力也恢複了?”
他探了探燕北堂的手腕,語氣越發驚異:“三浮聖手竟有這樣的本事?你眼下的狀态和我剛遇見你那段時間相差無幾,甚至隐隐更加強盛,這到底是怎麼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