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了什麼?”
“嗯……我覺得當年關于燕府的事,是時候好好捋清可能與此有關的都有些什麼人了。”鄭南槐扶着他的膝蓋,眼睛望着他,似在觀察他的神色。
見燕北堂沒什麼異色,鄭南槐才拿起根樹枝,在地上畫了個眼睛。
“我覺得,當年的事,或許是因為那個把你抓進暗室的人口中的‘眼睛’,也就是那顆罪業瞳而起。”
他擰着眉,樹枝在眼睛下方點了幾下。
“我有一個猜測……玄冥既然能對那時的事如此清楚,想來他和這件事也關系匪淺……這顆眼睛,會不會就是他的?”
燕北堂略睜大了眼,“你是說……那是顆鬼仙的罪業瞳?”
盡管知道這猜測十足大膽,但鄭南槐覺得它十分合理。
首先,那應當正是他娘鄭挽水對玄冥痛下殺手後發生的事,看玄冥多次對鄭挽水不留情面的舉動耿耿于懷,鄭南槐有理由懷疑鄭挽水的确讓玄冥受了不輕的傷,這樣一來,要想從一隻鬼仙身上拿走一顆眼睛倒也不是絕無可能了。
其次就是,玄冥對燕府被滅時的情形了解得也太過詳細,若說并非他親眼所見,鄭南槐是不大相信的,雖然暫時說不通玄冥是如何能坐視别人把他的眼睛換給一個人族稚子,但既然幕後之人能做到這個地步,或許有什麼能壓制住他的手段也未可。
再然後就是……鄭南槐一直覺得奇怪,尋常人族被厲鬼附身,不出半月身上便會浮現死人才有的屍斑,哪怕是修士也不能避免,那是活人被鬼氣侵染的表現,長此以往這個人的身軀也會如屍體一般開始出現腐爛,按理來說燕北堂是被比厲鬼遠要來得可怖的鬼仙附身的,情況應當變本加厲才是——
可是距離兩人在鎮邪塔分開後直到嘉賓樓重遇,足足有兩三個月,燕北堂的身體上半點類似的痕迹也無……甚至還能和那麼多人包括掌門和他動起手來不落下風,半點不似被鬼附身,這也是為什麼他當時沒有及時猜到燕北堂已非燕北堂。
興許換做他自己被鬼仙附身,也會因為鬼仙血脈而不會出現屍斑或是肢體腐爛的情況,但燕北堂并非人鬼之子,卻還能和玄冥的神魂在這句身體裡‘和諧相處’,本身就足夠叫人起疑。
但隻是‘滋養’過罪業瞳,應該也不會有這樣的‘效果’……
想着想着,鄭南槐擡眼看向燕北堂,後者正安靜地等着他說點什麼,見他看向自己,燕北堂略顯疑惑地歪了歪腦袋:
“是想到什麼了嗎?”
确實,鄭南槐想着,随後坐得離他近了些,略斟酌了下,還是開口問道:
“北堂,當年那些人取走罪業瞳後,到底又對你做了什麼?那個‘讓他在你身體裡住一陣’……有沒有可能,是玄冥的神魂?”
話說完,燕北堂隻是略驚訝地睜大了眼一瞬,卻也并未顯得對他的這個猜測有多預料之外的樣子。
看他如此,鄭南槐還有什麼不知道的,“你早猜到這個可能了?”
燕北堂抿唇思索一瞬,“也不算猜到,隻是隐約感覺到,”
他似有所感般按住自己的胸膛,正是鄭南槐之前看到的、玄冥現如今所退守的地方。
“其實在西州一戰醒來後,我其實并沒有自己所預料的那樣虛弱,充其量隻能說是受了極重的傷,但若是加以休養,要想保住經脈繼續修煉也并非全無可能……
即便是被取走左眼,也還在可以挽救的地步,但是在那個人把‘他’放到我體内後——”
在那之後的每時每刻,他都能清楚地感覺到自己的生機在不斷流逝,身軀衰敗的速度叫人心驚,以至于之後直接成了再也無法自行吸納靈氣、隻能眼睜睜等待死亡到來的殘破之軀。
“如果不是某種可怕的存在,不會造成這樣大的影響,”燕北堂用指腹蹭了蹭鄭南槐攥緊的指節,“不過我之前沒有想到會是鬼仙……如今仔細一想,恐怕和你猜的出入不大。”
大概是事情已過去了很久,再回想起來燕北堂雖還會心頭閃過一絲陰霾,但卻也沒有太大反應,反倒是不忍鄭南槐皺成一團的眉頭和漫上血絲的雙眼。
他輕柔地剝開鄭南槐攥着的拳頭,勾着那幾根手指和他十指相扣,指尖刮了刮鄭南槐的手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