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舉目皆是茂密得過了頭的古怪林木,但鄭南槐打量着四周,心底冒出一個讓他有些暗自心驚的念頭,借着草木遮掩,他勾了勾燕北堂的手指,幾乎是湊到燕北堂耳邊極小聲地說了一句:
“就是這裡。”
其他氣喘籲籲的外門弟子也在竊竊私語,這樣一來兩人的小動作也不算顯眼,不過簡寒路似乎對他們這群人的呱噪有些不耐煩,他轉身瞪了他們一眼,見衆人識相地沒再交頭接耳,這才重新轉回身去。
“這裡有陣法運轉的痕迹。”簡長至沒管這些,過了一會兒才平淡開口。
“啊……”簡寒路應了一聲,下意識朝着周圍看了看,卻并未看出什麼陣法痕迹,“師兄可看得出是什麼類型的陣法?”
簡長至又默了片刻,應是在仔細感受空氣中細微的靈氣波動,随後忽然摘下一片葉子飛出,那葉子飛至半空,竟像是融入了另一方天地消失不見,幾個外門弟子皆是倒吸一口冷氣。
“障目的防禦幻陣,但無法确定陣中有沒有設下陷阱,不好輕舉妄動。”
看見簡寒路餘光掃過他們這群外門弟子,鄭南槐便暗道不好,果然,下一瞬這人便随意地道:
“讓這些人去探探路不就好了?”
聞言,幾個外門弟子面露難色,連簡長至都說不能随便行動,卻要他們這些毫無自保之力的人去探路,豈不是當他們是趟雷的趁手玩意?
鄭南槐還在等着簡長至會有何反應,眼角餘光就見到旁邊一個人忽地指着他和燕北堂急切出聲:
“簡師兄,趙重和錢複能耐比我們高,連煉器堂的師兄師姐都對他兩稱贊有加,不如先讓他們兩個人去吧?”
這人話音未落,就有稀稀拉拉幾道同意的聲音從鄭南槐身後傳來。
這突如其來的‘舉薦’叫鄭南槐一怔,随後才沒好氣地瞪了那人一眼,對上簡寒路那含着惡意的目光,就知道這建議深得他心,畢竟剛才他和燕北堂才被簡寒路抓到‘偷懶’,眼下正好有機會好好磋磨一下他們,想來簡寒路不會放過。
雖說心中對成為趟雷的工具沒什麼想法,也明白恐是闆上釘釘,但總得做出一副六神無主的驚慌模樣來——下次再也不用這種法子打探消息了,沒完沒了地要演戲。
忍下白眼,他正準備說點什麼,燕北堂便已為難着嗫嚅出聲:
“這……我和趙重不過是幫着師兄師姐幹了一點活,有幸得了幾聲誇獎而已,哪裡就稱得上是‘稱贊有加’呢?二位師兄,我們兩個對陣法是一竅不通,恐怕反倒會誤了事呀……”
聽着這謹小慎微又膽戰心驚的語氣,鄭南槐心底不禁感慨,師尊到底是師尊,演起戲來真是惟妙惟肖,他都有些心生不忍了。
但簡寒路顯然不會和他一樣,他冷笑一聲,走到兩人跟前,笑裡藏刀地安慰:
“诶,二位師弟哪裡的話,我看剛才你們也是遊刃有餘的樣子,現下又有這些人舉薦,可見你們确實是有幾分本事的,想來探個陣對二位來說也是力所能及,就你們兩個了!”
說着,他便伸手點了點燕北堂衣襟,緊盯着燕北堂的眼睛,嘴上卻在對着身後始終一言不發的簡長至說話:“師兄,為二位師弟指個明路吧!”
鄭南槐應聲看向簡長至,見對方眉頭緊鎖,臉色很是難看,但卻也沒有為他們說一句話,沉默片刻後擡手指向前方一處方位:
“那裡。”
雖然早已察覺出故人已非往昔,但見此情形,鄭南槐也不免有些失望,當年那個對自己施以援手的熱心師兄,原來也與邬山城的晦暗融為一體了。
可能是因着這份感慨,他倒真像是一個眼見着大難臨頭卻束手無策的小弟子般面露頹色,這似乎很好地取悅了簡寒路,竟沒有生拉硬拽着将他和燕北堂踢進陣法中。
完全踏入陣法後,鄭南槐回頭掃了眼身後,在罪業瞳的視野中,那些人就像是被隔在了一層波動的水幕之後,面目被水紋扭曲着變得模糊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