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面的路程出奇的順利,奚檀蘿迷迷瞪瞪間甚至還有心思去想,怎麼隻要奚縷珠做事,就一切都順利得怪異?不過這回她是受益人,便也不好意思說出這話了。
洛夫人遠遠見二人并肩走來,都隻身上落了灰,臉上灰撲撲的,衣裳上落了不起眼的、火燎的洞,餘的連顯眼些的傷口都看不到。洛夫人放下心,專心緻志去指揮滅火的事。
胡同裡的鄰居都有遣仆婦來幫忙,潛火隊也被驚動,火很快被控制在後院,待天亮時,已經再也看不見一星半點的火苗苗。
惟留下一地狼藉。
奚家這場突如其來的火事,終于得以無一人喪命的好消息告終。
洛夫人使人反複巡看了後院的角角落落,再次得到已全然妥當的禀報,心裡繃着的弦松下,才覺自己胸口憋悶,僅是呼吸得急了些,就猛地不斷咳嗽,心肝肺都要咳出來。
奚縷珠急了,忙扶洛夫人在前院書房坐下,好生把了脈。洛夫人出來得及時,體内的煙多是後來滅火時無意間吸進的,奚縷珠确切明了了洛夫人僅是暫時的症狀,沒甚大礙,這才勉強放下心。
她心中對那無名縱火犯的恨是越發深:“母親,那縱火者定要尋出來。若是故意為之,恐是有意針對我奚家,如此險惡用心,必當以律法處置,絕不姑息!”
奚老爺和奚瀾竹也來了,正關心洛夫人的狀況。奚老爺聞言亦憤然道:“查!必須查!我倒要看看,是誰這麼大的膽子!”
幾人三言兩語便開始了一場對象不明的批鬥大會,卻聽見一道極其微弱的反對聲忽然響起:“不必查了。”
奚縷珠驟然怒罵:“怎麼不查?你不願查,莫不是做賊心……大姐姐,怎麼是你?”
原是當了大半日鹌鹑的奚檀蘿哆哆嗦嗦站出來,面露忐忑。
她這副安靜模樣,書房内其他人反而不習慣了,紛紛感覺身後一寒,有山雨欲來之兆。奚縷珠率先問:“大姐姐,你為何說不查?”
奚檀蘿強裝鎮定,實際這會兒恨不能逃到十萬八千裡外,一番自首的話說得磕磕巴巴:“我、我說,不必查了……不是别人放的火,是我放、不是,我不是故意縱火的,昨夜這火是因為我……我給我母親燒陰錢,火沒滅,我就、我就睡過去了,一時沒注意,就……”
“這火,是你放的?”
奚縷珠已經聽明白了,盛怒之下,話問得反而平靜。
奚檀蘿想說不是自己放火,是因為自己疏忽導緻的失火,這其中差别很大的好嗎?但奚縷珠闆着一張臉,她有點害怕,胡亂點了頭。
“既非清明中元年節,也非薛夫人忌日,隻因你突發奇想在自己院子旁邊給你母親祭奠,就險些害了我,害了我母親?”
奚縷珠慢條斯理地拎起茶壺,倒滿一杯茶。
奚檀蘿點頭又搖頭:“我真不是故意的!”
“你不是故意的,就已經這般厲害。”奚縷珠蓋上茶杯蓋,提起整個杯子,“若你有心,豈非整個奚家都要給你陪葬!”
那茶杯被狠厲地摔在奚檀蘿腳邊,燙茶四濺。
奚檀蘿直像受驚的兔子,驚慌地跳開,仍不免有水沾上手背,落下紅印,她想給自己辯解,但奚縷珠步步緊逼、一字一頓:“你不要命了我可以理解,你想去死我可以送你一程,但你的院子離得最近的就是我那兒,其次便是主院,你是真想害了我和我母親,你是故意的,是不是?”
奚檀蘿嘴唇翕動,卻發現自己什麼都說不出來。
“現下看來,我昨夜救你是救錯了人,是我多管閑事了。我不求你還我這一命,隻消你日後離我母親遠遠的,莫再來尋我們母女二人的晦氣!”奚縷珠幾乎要貼上她的臉,“大姐姐,你也真是可悲,念了這樣多年的母親,到頭來,是不是薛夫人親生的女兒,都還未知。”
奚檀蘿臉色變了:“你這是什麼意思?我自然是我母親的女兒!”
“是了,大姐姐恐怕還不知道,薛夫人當年臨盆,産下的僅有……”
“——縷珠!莫要再……”這是奚老爺的聲音。
“——你閉嘴!奚縷珠,你說,你到底是什麼意思!”
奚瀾竹和洛夫人雖不明所以,但也覺察出異樣,忙上前來打圓場。奚縷珠從憤怒中找回些理智,也知自己是口不擇言,說了一時氣話,此刻不知該如何收場,隻默然不語。
洛夫人想去扶奚檀蘿,被奚檀蘿一個橫肘撞開。她去抓奚縷珠的手:“你給我說清楚,什麼我不是我母親的女兒,你在胡謅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