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韓吉命妮法前往埃爾文的所在，告知艾倫與希斯特利亞的所在位置——禮拜堂的線索後，衆人于路途上重新拾掇了彼此情報。

禮拜堂遭巨人損毀，羅德·雷伊斯卻以盜賊襲擊為由來掩蓋事實，也刻意隐瞞其餘家人全喪命于其中的事實，直至五年後，才告知王政當年真相。

這座别有隐情的禮拜堂，相當值得走一趟查看。

而根據詩織從中央憲兵菲爾特身上得到的信息。

五年前，在瑪利亞之牆遭毀的當天晚上，菲爾特親眼目睹羅德·雷伊斯落荒而逃的身影，随後有一隻巨人從禮拜堂沖出，在巨人倒下的軀體之中有一男子搖搖晃晃，喃喃自語走了出來。

據菲爾特所言，該男子為貴族之間風評極好的醫生古利夏·耶格爾，也就是艾倫失蹤五年的父親。

「我殺了……連小孩子都捏碎了……艾倫，我殺了雷伊斯家的人，除了父親之外……這樣做就行了嗎，這麼做真的好嗎？」

詩織轉述菲爾特當年從古利夏·耶格爾口中聽來的話語。

沒有起伏的聲調，同時也在思考這些話語，卻無從自這些匪夷所思的文字與如今謎團找出絲毫關聯。

他看向一衆面色驚愕的同伴，「其它的，菲爾特沒有聽清楚就逃離了現場，也是從那一刻起開始逃亡日子。」

「聽起來像艾倫指使古利夏·耶格爾……」韓吉神情驚疑，難以理解，「瑪利亞之牆遭毀那年艾倫才十歲吧……而且當時還身在首當其沖的希甘西納區……這是怎麼回事？」

阿爾敏與三笠愕然對視一眼，也深覺不可能。

「你不是說菲爾特已經瘋了？」這明擺着絕無可能的事情，坐在馬車貨架邊沿的利威爾，朝靠坐旁邊的詩織直道，「一個瘋子的話，可信度又能有多高。」

詩織扭頭接下這質疑目光，神情依然若有所思。

「或許吧……」他轉回臉，喃喃自語着。

那日面對菲爾特，他其實幾乎什麼都沒有做。

隻是單單站在面前，早就瀕臨崩潰邊緣的菲爾特便将他提出的所有疑問據實告知，而在大緻回答完他的疑問後，菲爾特徹底瘋魔，再也無法正常回話。

低頭看着擱在腿上的交疊雙手，詩織不禁思考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

像他這樣，無論被刺穿多少緻命處，不管流出再多鮮血，怎樣都死不了的怪物……都能存在這世界了。

瘋子的話，真的連一點可信度都沒有嗎？

打從知道有艾倫這樣能巨人化的人類，并在他身上發現到類似于自己的複原能力時，雖然清楚恢複方式與愈合速度有所不同，過程不僅沒有伴随蒸氣，也無法在短時間内痊愈，甚至還會留下傷疤……

詩織也曾懷疑過，自己是否與艾倫為同一類人。

于無數次的私下實驗後，他确定自己與艾倫有着根本上的不同——他無法巨人化。

既然并非能巨人化的人類。

那他到底……是什麼東西？

拇指在詩織深陷于此迷惘時，一遍又一遍的，無意識摳着指腹。

即使相當抗拒，詩織仍讓自己踏入心底記憶，走過那長長昏暗甬道，試着去回想，在當年那處漆黑得沒有希望與退路的牢房裡，羅德·雷伊斯曾經說過的話語中，有沒有什麼被他疏忽遺忘，能夠用來突破如今疑團的隻字片語……

突然落在頭頂的重量，像一隻即時将人從懸崖邊緣拉回的援手，令詩織從過去猛地回到現實，也是這時，他才發現食指被自己指甲，傷得刺痛滲血。

「胡亂想什麼搞得臉色那麼難看？」

聞聲，詩織轉過頭，望向斜後方的利威爾。

「确實有夠難看的……」利威爾把手擡離放回膝上，前傾着上身，目光落在詩織顯得茫然的臉上，「該弄明白的事情還有很多，一個一個的搞清楚就好，用不着現在就拿出來自找麻煩，聽明白了嗎？」

這聲平靜且沉穩，也似命令般的話尾落下後，詩織鬆開的指尖微動了幾下。他看着眼前人，看着那張被油燈光亮印得明暗分明的面容，以及那道朝他筆直而來的清冷眉眼。

依舊是這樣不帶有情緒的低沉聲線，與一貫的冷淡表情。

詩織卻恍然發現，自己從未察覺到的事情。

他一直以為，過去的都會過去，也總以為，那些難堪的記憶不過隻是記憶，然而卻沒想過，那些深埋于心底的東西，從來都不隻是遙遠片段而已。

該遺忘的東西，從來沒有辜負過他。

就像是斑駁的屋檐，風雨多了，總有一天依然會塌下來。

然而，此時他忽然心生一個念頭。

如果有一天，他能夠坦然接受它們，那些所謂的記憶，是不是也能迎來僅僅隻是記憶的時刻？

讓他始終乾澀的眼睛……至少能濕潤一回。

詩織緘默不言地轉回了臉，回想起剛才停在頭頂的感觸，在内心回歸于平和後，他輕輕點了點頭。

「嗯。」

對面抱着自己雙膝而坐的三笠，視線于兩人之間緩緩徘徊。

發現利威爾一直停在詩織的專注目光，以為隻是出于擔心傷勢便沒多想，可在她瞧了眼身邊，見到阿爾敏也一徑盯着那兩人，神情竟還有些古怪。

「你怎麼了？」她好奇問道，在阿爾敏一驚轉來視線時，再瞥了眼對面，「是想對前輩跟兵長他們說什麼嗎？」

這疑問一出，所有人都從菲爾特的古怪話語中回過神，紛紛朝阿爾敏轉去目光。

「沒、沒有……」阿爾敏慌忙别開利威爾投來的視線。

「韓吉，關于妳剛才說的，從萊納他們對話得來的推論……」詩織沒有察覺他們異樣的這聲疑問，頓時解救了腳趾尴尬得快把馬車給摳穿，直接原地挖出個水源處的阿爾敏。

「詩織……」韓吉愣了愣，「你剛才叫我什麼？」

詩織嘆了口氣，不想解釋自己為何省掉稱謂。旁邊的利威爾面色不快地掃了衆人一眼。

韓吉咳了幾聲，神情重新覆上嚴肅，「從艾倫交給我的字條，裡面貝爾托特跟尤米爾的談話内容判斷，我得出巨人之力是透過吃下對方才能獲得。」

「軍團應該會在天亮左右進入雷伊斯領地，雷伊斯應該不可能等到那時候，所以我們必須在艾倫被吃掉前抵達禮拜堂。不過……」

韓吉移開擱于下巴的手。

「明明一起住過，割喉者肯尼的情報卻隻有這一點點，到底是怎麼回事，利威爾？」

見利威爾啞口無言，韓吉轉而對一旁說道，「還有詩織，你那天之所以在總部神神叨叨念着阿克曼、阿克曼的，是因為想起這個人嗎？」

詩織點點頭，應聲回道，「肯尼·阿克曼，那傢夥曾說過他的家族和我的東洋血統，在這個城牆都是瀕臨滅絕的種族，一個在城中遭受迫害，另一個，則是因人種差異而受歧視……」他停頓了一下又接着說。

「至于阿克曼家族為什麼遭到迫害，我問過肯尼，但他隻是說了句沒用的廢話。」

「什麼話？」韓吉一臉好奇。

詩織瞧了她一眼，「國王是個沒卵丸的孬種。」

韓吉立刻别開臉，「三笠，妳知道些什麼嗎？」

三笠搖搖頭，她知曉的和詩織所言相差無幾。倒是默不作聲的利威爾突然開口。

「妳有過體驗過體内力量突然覺醒的感覺嗎？」

三笠一頓，雙眼微微一瞠，「……曾經有過。」

利威爾直直看着她，眼中似有恍然而開的頓悟，也有着因此而生的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