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家夥聚在那做什麼？」

一大早剛離開宿舍，當艾倫、讓、阿爾敏還有柯尼打算去食堂覓食，遠遠便看到門口聚集幾個人。

「那不是弗洛克嗎？」柯尼睡眼惺忪地揉揉眼睛，認出當中一頭濃密棕紅色短發的人。是與他們同樣為104期的訓練兵，隻是之前選擇加入駐紮兵團。

讓望着他們不知道在談論什麼的興奮模樣，聲音沉下，「那些隻知道嘻嘻哈哈，實戰經驗為零的菜鳥……事到如今還來當調查兵是什麼意思？」

「因為我們調查兵團兵員不足。」阿爾敏捋着額前睡翹的浏海，微微垂下雙眼，「應該是被"奪回瑪麗亞之牆一戰迫在眉睫，如今正是人類複興的好時機"這樣的徵招口号吸引來的吧。」

阿爾敏想起這些人剛入團時，還沒有如此熱鬧的氛圍。

他們是在見識過新武器，覺得巨人将在這威力面前不堪一擊，才生出了前所未有的沖勁。不光是他們，在各項報導的加持與推波助瀾下，整個世界都燃起前所未有的信心。

然而，這些不知道困難與危險的人，同樣也不知道巨人的可怕之處……其實是面對時，幾乎讓人無法動彈的恐懼。

對于親身經曆過某些事的人來說，都十分清楚接下來他們要面對的，絕不會是像這些人口中輕易所說的"能赢!肯定會赢!"，那樣輕而易舉的場面。

「不會吧……難道是本人啊？」

艾倫他們剛走近，便聽到這句不知出自誰的驚呼聲。一大早就這番吵吵鬧鬧，讓不快地盯着擠在門口的人。

「喂，你們這些人擋在這裡做什麼？閑得沒事不會去打掃廁所嗎？」

幾個人齊齊扭頭，當中弗洛克一見是同期生，立刻上前套近乎，「是讓啊，你來得正好，裡面那個個子小小的，難道就是跟利威爾兵長實力不相上下的那個東洋人嗎？」

「說什麼那個哪個……」壓下弗洛克直指食堂内的手指，讓擠開礙眼的人牆，不滿地睨他一眼，「就是身經百戰的士兵也得喚他一聲前輩，你的禮貌早上睡醒忘記裝回腦袋了嗎？」

「嘴真毒啊……不過就問一下而已。」弗洛克揉着手，尴尬看着他們走進食堂。

在門口那些人都敗興散去後，讓與其他人動作輕緩地拉開椅子坐下，紛紛看向獨自一人坐在桌邊，手掌托着臉頰，貌似在閉目養神的詩織。

「前輩。」阿爾敏輕喚，「你今早才從牆外回來吧，怎麼沒去休息？」

詩織早察覺到身邊這些小鬼與門口的鬧騰，依然閉着底下有淡淡烏青的眼睛。

「嗯……剛回來。」他喃喃說道，低沉的聲音顯然睏意濃厚，「後天就要投入作戰前的訓練，得恢複正常作息才行……如果現在就倒頭大睡，晚上就不用睡了。」

為了不讓自己睡着，他才來到最為吵雜的食堂。吵是吵，但還是很想睡。

連續過了兩個月日夜颠倒的日子，通往希幹西那區的夜間道路開拓工作，目前已完成超過半程以上的作業，剩下的部分無須他再親自帶隊執行。

想起剛才門口的喧嘩，詩織有股物事人非的感觸。

損失大批菁英的調查兵團，盡管從駐紮兵團以及憲兵團當中召來許多自願加入的士兵，補足了人員上的不足。即使有韓吉與技術班，運用被中央憲兵私下保留的革新技術，所研發出的新式武器——雷槍加成。

如今的調查兵團，有大半都是沒有任何實戰經驗的新兵，以及少了一臂……無法再靈活操縱立體機動裝置的埃爾文。

已然逼近奪回瑪麗亞之牆的時間，收回土地和探查地下室的秘密尤其重要……倘若敵人也正翹首以待這個時機。

詩織緩緩睜開雙眼。

不知道到時候，又會有怎樣的狀況等待着他們……

「有點口渴了，你們幫我泡杯茶吧。」藏斂着這些思緒，詩織擡起雙手伸伸懶腰，對身邊這群也為現況感到不安的小鬼們出聲。

剛來到食堂的莎夏與三笠聽聞，也跟着其他人分工去做準備。

原本隻是有些聲響的食堂，在不少士兵陸續來到後越發吵雜起來。

他們熱絡的交談聲不外乎圍繞新式武器、體會到雷槍威力帶給他們的信心滿滿、埃爾文的領導力，與調查兵團在牆内的聲望……等等各式各樣的談話聲。

加了六匙糖的溫熱茶水，潤緩了作祟的不安感。詩織放下茶杯，看向旁邊正望着桌面發呆的金髮少年。

「埃爾文他們在王都的會議還順利嗎，阿爾敏？」

慢半拍才對上一雙黑眸，阿爾敏連忙回過神，向他講述自己于現場旁聽來的内容。

「是，會議在前天結束了。團長這次除了彙報前輩您進行的道路開拓進度外，還有預計投入這次作戰的新式武器——雷槍，以及運行在托洛斯特區的"巨人斷頭台"。」

「巨人斷頭台？」詩織想起前幾天任務回來時，見到被艾倫用巨石封住的外門，似乎有某種吊挂着巨型木樁的奇怪裝置，「就是現在一直傳出撞擊聲的東西？」

阿爾敏點點頭，「運用艾倫的硬質化建造而成，不需消耗大炮與資源，也無須派出士兵應戰。隻要将巨人引進狹窄通道，利用巨型木樁的下墜力量，就連十二米巨人也能一擊命中後頸。」

「是韓吉長官的點子，我隻是按照設計圖施作而已……」艾倫低着腦袋淡道，沒有任何自得的喜悅。

阿爾敏擔憂的視線瞧了眼對面，自從政變後一直都無精打采的艾倫。

不……其實不光是艾倫，幾乎經曆政變的所有人都是。

在得知巨人的真身是人類、初代王百年前對于人類的記憶竄改，以及這百年來對雷伊斯王家的思想支配……到底初代王是出于什麼原因，才做出這些不希望人類得知世界真相的強烈幹涉。

究竟是為什麼，不希望人類活着……

詩織目光徘徊在這群小鬼之間，尤其是見艾倫一副認為自己做得還不夠多的頹喪模樣。

隻因為自己能變成巨人，而背負太多責任，一直都很努力的後輩，不過也隻是一個才十五歲的小鬼而已。

「身體還好吧，不要太勉強了。」詩織替他空了的茶杯添上茶水。

艾倫搖搖頭，雙手緊緊握着斟滿的茶杯，神情依然焦慮，「隻要能在零兵員損失的條件下擊殺巨人，我稍微累一點不算什麼的。」

「來，艾倫，伸手。」

艾倫擡起臉，愣愣地見詩織從内側口袋拿出一小袋紙袋，從中将一塊圓扁的小點心，放在自己随後伸出的手掌上。

「這是我最喜歡的零食，整個牆内隻有王都才有，價格不僅貴得吓人，還要大排長龍才買得到。」詩織邊說，邊擺手示意他趕快入口，「嚐嚐看，吃下去心情會不一樣的。」

「前輩……」艾倫雙手并齊舉着，像捧着什麼珍貴東西。

詩織朝他安慰地點點頭，讓他寬心享用，接着看向旁邊的阿爾敏。

「所以埃爾文他們差不多要回來了？」沒注意到艾倫将零食放進嘴巴，咬下時，表情瞬間猙獰的一幕。

目光移開艾倫被甜到心情确實有所變化，五官也像一塊擰緊抹布的扭曲臉，阿爾敏如常回道。

「團長他們應該還會在王都待幾天，因為還有細部的計畫方針還需跟軍團逐一彙報，畢竟……」

他停頓了一下，搬出非常現實也相對重要的另一面，「這次的備戰工作和新武器的研發都需要大量資金，要能夠徹底說服議會，加深奪回瑪麗亞之牆說法的真實感，這樣我們後續的工作才能順利進行。」

其他人瞧了眼阿爾敏，也都随即垂下雙眼。如今的他們，不再是以前懵懂無知的小鬼，都明白這個世界的運作遠比想像要複雜很多。

當中的三笠在這樣緘默氣氛裡，也沒有停下手邊動作。掌心依然拍順着費盡千辛萬苦，就着茶水才咽下嘴裡甜到差點沒死的艾倫後背。

讓注視茶杯載沉載浮的茶梗，脫口心底相當不是滋味的結論，「對他們來說，錢比站在前線浴血奮戰的士兵還重要嗎……」

一記突然響起的彈指，将他們越來越萎靡的心情瞬間從崖底拉回。

「兩者都很重要，而且缺一不可喔。」

詩織放下的指尖輕落于桌面，向這些錯愕的小鬼們透露他們沒有一併列入的考量，「兵團之所以能壓制住身負重稅的貴族，破格優先提供資金給調查兵團，都是以能收複瑪麗亞之牆的土地為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