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寒忱咳嗽一聲,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尖:“我少時愛較真,每次都會跟老師犟嘴,下了課還得拉着他與他辯解一番,有一次師娘生辰,老師急着回家,我硬是拉着他不讓他走,老師一急,就脫口而出說我是‘犟種’,被母妃聽到取笑了好久。”
陌扶輕噗嗤一聲笑出了聲。
看來那時候的裴寒忱過的還不錯,母妃健在,太子爺在。當朝辱罵皇子算是死罪,可貴妃聽到了卻毫不在意,甚至站出來跟太師一起取笑他。
“看不出來,威風赫赫的凜王爺小時候居然會這樣,若王爺沒有回飄搖山莊,估計會從文吧。”
裴寒忱歎口氣,捏了捏陌扶輕的手指:“我自戰場歸來後一直想去探望一下老師,可我現在被盯的緊,貿然前去會把老師拖下水,我不想他再摻和這些。”
“可太師還是摻和進去了。”陌扶輕聰慧,如何不知道太師開門迎客是為了誰。
“是,到底是我這個做學生的不省心還要他為此操勞。”裴寒忱後仰靠在馬車上:“少時不知愁滋味,那時還是被保護的太好。”
陌扶輕知道裴寒忱身上的擔子有多重,他伸手捏了捏裴寒忱的臉頰,輕聲安慰道:“别慌,王爺若是能查出害死宋小姐的兇手,便是全了太師的遺憾。”
裴寒忱眉頭微微蹙起:“連你都知道宋小姐的離世有多古怪,可父皇卻不願意多查,隻是匆匆定了桐衍的罪,他怎麼就不想想,小七都不在意那個位置,如何會去動太師的掌上明珠。”
陌扶輕不願意看裴寒忱皺眉的樣子,明明隻是比自己大兩歲,老成的像個經曆半生的人。
皇室帶給了他财富,權利,安穩的生活,可與之他所承受的壓力比旁人要多的多,這麼一想,倒不如做個尋常人,在市井生活中也能安穩自樂。
他明明有機會過這樣的生活的。
“聖上身居高位,要維系朝堂怕是隻能找個替罪羊,臣相信,太師也是清楚這些才沒有要求聖上查下去。”
兩人心知肚明,當日太子親赴戰場,是生是死不可估量,有些人不願屈居仁後,不願看桃李滿天下的太師站在太子這一脈上繼續壯大,所以隻能想方設法毀了這樁婚事。一來可以削弱太子的實力,二來可以離間太師與皇家的關系。
既然太師不站自己這邊,那便隻能毀掉。
他們摸準太子生死未定,聖上即使知道這件事也不會發作他們,萬一太子真出了事,這汴國江山還得交給他們裴家兒郎,所以,為了裴氏江山後繼有人,不能懲罰他們,便隻能犧牲宋谧,犧牲桐衍。
聖上如此,太師……為了汴國也隻能咽下苦果。
他這一生桃李滿天下,為汴國鞠躬盡瘁,最後卻隻能守着妻女的牌位凄涼渡過下半生。
肱骨之臣,到底是被皇室傷透了心。
裴寒忱心裡很不是滋味。
陌扶輕明白他的心思,沒有多勸,隻是給了他一個念頭,借查清真相一事扶起暫時被壓彎腰的裴寒忱。
他該适時放松些的。
“王爺,要不要喝酒?”
裴寒忱歎口氣聞言半靠在陌扶輕身上,玩笑道:“怎麼,王妃要請本王?”
陌扶輕撩起車簾,看着熟悉的街道,黃昏灑滿青石闆,照進深巷中,給拐角處那從竹子打上了暖色。
天空不知何時飄起了雪花,在夕陽下純白變成了暖色。!
“臣聽哥哥說西街邊有個巷子叫歸季巷,最深處有家酒肆,老闆釀的酒遠近聞名,臣之前好奇在那邊預訂了一壇酒,想想估計是時候了,若是可以,王爺能否受累随臣奔波一趟?”
撩起的車簾一角露出外面的雪白,夕陽散落,白雪隐隐折射着光,一片一片,小小的,璀璨如星。
不知是不是外面的風景吸引了裴寒忱還是什麼,他點點頭道:“那便聽扶輕的,橫豎離王府不遠,走着去吧。”
馬車在巷口停下,兩人披好大氅,十七遞給裴寒忱一把傘,擋住雪花,一黑一白身影踩着積雪慢慢走近深巷。
酒肆開在最深處,名字取的極為随意,一塊木闆豎放到門口,歪歪扭扭寫了幾個字:“我醉了。”
看着這随意的店名,饒是裴寒忱再有心理準備也被噎了一把 。
陌扶輕看出他的疑問,笑着解釋:“店家是個很有個性的人,之前哥哥曾說要幫店家免費提字,店家拒絕了,言說這樣才有趣。”
“……”
兩人正說着,屋門便自裡面打開了,一壯年攏着袖子出門,本想将店牌拿進屋子,沒曾想這個天氣外面還站着兩個人。
一人挺拔如松,一人溫潤如玉。
如春雨拂過松尖,令人眼前一亮。
看着極配。
“來買酒的?”店家吊兒郎當扶着破破爛爛的牌子問道。
陌扶輕點點頭:“五年前訂過一壇桃花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