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那人驚喊一聲,擡起頭,八尺男兒哭的滿臉都是淚:“大人,求你高擡貴手放我一馬吧,我的孩子隻有兩歲,他娘生他時血崩離世,我母親年紀大了,無法照料,全家都指望着我,我不能進大牢啊大人!我不能進啊!”
那人聲音凄涼,生活的重擔壓彎了腰,壓彎了脊梁。
“我以後再也不跑了,我隻想見見我的母親和孩子,大人求你讓我看一眼,我以後都不會再跑了!”
一番說辭說的衆人一臉懵。
怎麼聽怎麼不對勁。
他們隻是看他可疑才跟來瞧瞧,怎麼這人這般惶恐?
韓嚴思索一番,朝旁邊那人招招手,小聲道:“最近可有什麼大工程讓牢裡的人做工贖罪的?”
那人搖搖頭。
春汛早過,運河工程也已修補完畢,早就沒有做工贖罪的,那這人口中的“不跑了”是在說什麼?
韓嚴重新蹲下身:“老鄉,你若再不說實話,我現在就把你押走,暗牢的滋味,你不會想知道。”
那人跪地痛哭,良久才道:“大人,你明明什麼都知道,我是逃兵,可我真的放心不下我的母親和孩子啊!”
“逃兵?”韓嚴挑了挑眉毛,轉頭問道:“最近有招兵嗎?”
衆人搖搖頭 。
“汴京最近并未下達招兵旨意,你是哪門子的逃兵?”
那人一愣,眼角挂着淚珠起身,不可置信道:“大人不是來抓我回去的?”
“我抓你幹什麼?”韓嚴無奈:“我隻是看你鬼鬼祟祟的模樣甚是可疑,所以才抓你來問問你到底做了什麼虧心事。”
那人不可置信看了韓嚴半天,突然重新伏地:“大人救我!”
韓嚴将他扶起身來:“你先說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那人擡手抹掉眼淚,一字一句,如實回答:“小人名張慶,家住汴京靠皇城那一塊,半個月前小人外出種地,被人套麻袋帶走了,醒來的時候是在一座山裡,好似是練兵的地方,那人給了小人武器铠甲,叫小人每天跟着練武,可小人就是個種地的,隻想好好照顧老母與孩子,所以小人暗中逃了,隻想回家看一眼自己的母親與孩子。”
“練兵?”韓嚴眉頭緊蹙。
除卻北大營和凜王手下的黑鐵騎,汴京内還有練兵的地方嗎?
怕不是練兵,而是屯兵吧。
有人想造反逼宮。
衆人交換了一個眼神,明白了這件事的嚴重性。
天子腳下,竟有人屯兵?而且照張慶所說的,他能逃出來,還能花兩天功夫回到皇城,這屯兵的地方定是離皇城不遠,必須馬上上報。
韓嚴闆正了臉,拍了拍張慶的肩膀:“老鄉,你放心,這件事我們會查清楚的,隻是需要你做個證。”
張慶連連搖頭:“做不得啊大人,您就饒了我吧,那個地方管事的人說了,他們上頭就是做官的,官大壓死人,我若是做了證,自己死了倒是沒什麼,我不想連累我的母親和娃娃啊。”
“老鄉。”韓嚴放緩了聲音,我乃禦林軍統領,直屬天子所管,不受朝臣之令,我将你帶回韓家,韓家向來重諾,定會保你性命。”
張慶眼淚汪汪,直直搖頭:“我不去,我還有老母,還有娃娃……”
“老鄉!”韓嚴蹙了蹙眉毛,他扳緊張慶的肩膀,義正言辭道:“這不是小事,若是那支軍隊殺入皇城,多少百姓都将丢失性命,老鄉,看你也是個實在人,你真的想要汴京看到血流成河嗎!”
張慶眼淚成串,他自然不想看到這一切,當日他妻子離世,他不會照顧娃娃,還是周圍鄉親幫的忙,若是真如這位大人所言,那他的鄉親們該會如何……
“大人,我……”
“我知道你在顧忌什麼,”韓嚴将他扶起來:“韓嚴在此像你承諾,等事情了結,必将重謝,你的母親和孩子我會叫他們接來韓家與你團聚,老鄉請放心,韓嚴會保你們一生無憂。”
張慶張了張嘴,沉默了一會,擡手狠狠擦掉眼淚:“我信大人。”
此事已經敲定,他們兵分兩路,韓嚴叫人保護張慶,連帶着跟着他回家将他的母親與孩子一塊接着入韓府保護好,自己當即請旨入殿,将此事上報聖上。
凜王府後院,裴寒忱跟陌扶輕窩在躺椅上喝茶。
遠處十七十五閑不住,脫了鞋赤腳入水捉魚。
引的活水,在後院挖了河渠,水質清澈,總有大魚成群結隊順着河渠遊入凜王府。
裴寒忱慢悠悠喝着茶,道:“時間差不多了,這個時候估計韓嚴已經入皇宮了。”
陌扶輕伸手抓起案桌上的蒲扇,輕輕搖晃着:“那位好不容易逃出來的百姓,可會傷及性命?”
“放心,我一路叫人暗中保護,若非如此,他怎能順利入皇城。”
陌扶輕點點頭:“此事上禀,聖上定會召王爺前去平定,王爺可是想好了要如何?”
裴寒忱放下茶杯,半起身将剝好的葡萄送到陌扶輕嘴中:“扶輕你說,那些兵将中有多少是自願跟随裴玉的?”
葡萄晶瑩剔透,裴寒忱很耐心将籽都剔掉,果肉甜絲絲的,被井水浸過,帶了些涼意,入口鮮甜,驅散了部分暑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