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琅差點沒一下跳上房頂,竄出地球。
她的能量已經可以手推嫦娥N号到月球,然後去木星會見三體人簽約火種計劃,再到塞博坦星宣布汽車人獨立,最後開星球大會商量好把太陽系還給中國人。
是的,她大腦已經串台宕機,飄到宇宙之外了。
她悄悄點開那張随手拍出的照片。
好像……是有點好看?不對,這眼睛也太小了,像沒睜似的,眼裡空洞無物;還瘦得皮包骨,顴骨高到頂天,腮上的肉一定是飯吃多了咀嚼肌太發達……隻是這堆亂七八糟的特征組合起來,竟然能讓她敢直視自己的照片兒了。
可是為什麼要設成屏保啊喂!很羞恥!!她剛要言語激昂地回應,家門突然開了。
她爸高興喝多了,被媽媽攙扶着進了屋。楚琅像上學時寫作業偷看漫畫被抓,呲楞一下從沙發上彈起,佯裝無事地沖上前去關心。
“你爸今兒可高興,一個勁跟那些個朋友吹,說自己女兒被派去德國深造。”楚媽用熱水透了個毛巾,擰幹給楚爸擦着臉,“結果三忽悠兩忽悠,讓人給灌倒了。”
楚琅突然想到什麼,跑到廚房,回憶着何謙鸢的做法,照葫蘆畫瓢,用檸檬煮了碗醒酒湯。
“你還會做這個?”楚媽隻擡起眼皮輕飄飄看她一眼,她就差點把何謙鸢交代出去了。
“讓爸上裡屋躺着吧。”楚琅看他喝得紅頭漲臉的,也是心疼。
“你那屋裡多幹淨。就讓你爸在沙發上睡,萬一半夜再想吐,離廁所還近。”
楚琅沒再反駁,從裡屋翻出個薄被給她爹蓋上,沒一會兒就聽得鼾聲響起。
“楚琅,你也大了。”楚媽把毛巾放進熱水盆裡,“媽就一句話,女孩子在外要保護好自己。”
“怎麼突然說這些……”楚琅有種不好的預感,剛要起身端走水盆跑路,就被楚媽按下。
“我們好歹在迎海生活了二十多年。”楚媽神色溫柔,刮了下她的鼻尖,“這房子,一月多錢我心裡有數。方正亮堂,收拾得還幹淨,這光你自個兒可做不到。”
“是你導師的兒子?”
好像一道驚雷在她耳邊炸響,她匆忙解釋:“不不不,媽,真不是他。”
“小夥子做什麼的?”
“呃……”楚琅覺得何謙鸢的職業向長輩解釋起來好像有點……
“沒事,你這去德國一年,還什麼都不準成。”楚媽看看自個兒老頭,又轉頭瞅了瞅閨女,“等你回來再說。”
“嗯。”
上學時候,總覺得爸媽不懂自己,什麼都要約束,什麼都要否定。等過了那毛躁幼稚的年紀,才發現其實父母從未站在自己對立面,隻是走過相同的路,吃過相同的苦,才會格外關注,唠叨個沒完。
接下來幾天,楚琅帶着爸媽可着迎海轉,仨人租了個小車,仍舊是楚爸擔任司機,好幾個瞬間都讓楚琅恍惚覺得,好像回到了爸媽還在迎海,周末全家一起出去玩的日子。
好像她還沒長大。
鼻頭酸酸的。
“哎,這不你小時候吵着要去那遊樂場?”楚爸開着車往旁邊一瞟,“沒想到還在呢。”
“去看看?”楚媽見楚琅看着窗外愣神,“我和你爸還沒去過。”
“啊?你們不是恐高來着。”楚琅壓根兒沒尋思能提起這話頭,“不去了不去了,你倆這歲數也玩不了什麼項目。”
半小時後。
楚爸興奮地拿着通票,過來和排隊的母女倆彙合。
“今天竟然還是休息日,日子都過糊塗了。”楚媽拿方才路邊遞來的傳單當扇子,“來玩的人真多,我看我們這個歲數的也有嘞。”
“現在人都會享受啦。”楚爸感歎着,“不像咱,落伍喽。”
楚琅邊感慨時間如流水無情,邊用手機查着遊樂園裡的項目,看看什麼能玩——
“啊啊啊啊!!!好玩!!”叢林飛躍的過山車上,楚媽興奮地張開雙臂,被楚琅使勁兒按了回來,老老實實把着安全扶手。
“我都不想披雨衣,你看他們沖下來多爽!”在激流勇進排隊口,楚琅趕緊硬給爸媽套上剛買的一次性雨衣,這大浪澆頭上還不得感冒了。
“這個好玩,像轉圈圈。”瘋狂大擺錘下來,楚琅步子都有些飄,她爸媽卻腳下生風,直奔下一個項目去了。
“這都進去看節目的,沒意思,我想再玩遍那個過山車。”在刷完了大半個園區過後,楚媽仍意猶未盡地回味着方才那些刺激過瘾的項目,恨不得馬上二刷一遍。
“敢情你倆是誰也不恐高啊。”楚琅扶額。
“這都有安全措施的,怕什麼。”楚媽得意地笑着,“爬山我那是腿腳不利索,怕順階骨碌下去。”
楚琅假裝像聽到了個笑話,彎下腰來捂着嘴笑,拼命抑制住發紅的眼圈。
她記得很清楚,那年她的好朋友和她炫耀假期去遊樂場拍的照片,她回家撒潑似的求爸媽帶她去——楚媽那時哄着她,一臉歉意,說自己恐高,實在沒法陪她去,太危險了。
原來自己在父母的庇護下安全長大,也圈制了父母半生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