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F3798航班的旅客,請盡快通過安檢,準備登機。Ladies and gentlemen…”
候機大廳響起播報。
楚琅摘下了一隻耳機。
她爸媽是一早的飛機,送完他們,楚琅才來趕自己這趟——她要先去北京轉機,而後開始長達二十小時的漫長旅途。
候機廳人聲鼎沸,而她充耳未聞,隻覺孤獨。和何謙鸢說心無波瀾是假的,跟爸媽的笑臉也是裝的,其實她忐忑又惶恐。
楚琅隔着衣服,撫上胸前的玉。
她趕緊把耳機塞好,背好包準備排隊登機。
這趟航班人不少,楚琅好久沒坐飛機,趕忙排在前頭,生怕再出什麼亂子。登機還挺順利,她很快找到了自己的座位,前半排靠窗。王東廷還給她發了消息,又确認了一遍她的航班信息,說會去慕尼黑機場接她。
呼。真的要離開了。
客艙裡有些陰冷,冷氣還開的很足。楚琅深吸口氣,推開遮陽闆,看着外面的停機坪。
手機響了。
“喂?”是串陌生的座機号。
“喂,楚琅,是我。”何謙鸢的聲音有些急,還帶着喘,“是不是已經上了飛機?”
“啊,對,我剛上來。”楚琅的聲調不自覺地放柔,“你不是說老師今天帶你去見前輩嘛?”
“我看時間差不多,偷跑出來上個廁所。”何謙鸢聲音壓低了些,“我都沒敢拿手機,打得酒店座機。”
楚琅想象着他慌亂的樣子,還是因她而起,忍不住想笑。
“貼沒貼防暈貼?要耳壓高就嚼口香糖,暈的厲害就嘴裡含片姜糖。”
“嗯呐。”
“拿好東西,睡覺蓋好毯子。”何謙鸢活像個老媽子,語速也快,生怕說漏了什麼。
“知道啦,你昨天都囑咐我一遍了。”昨晚楚琅借口下樓買東西,和他打了會兒電話。
“好,那你到北京,給我來消息。”
“放心吧。”
何謙鸢不舍得挂,楚琅怕耽誤他正事兒,趕緊勸他回去。她系好安全帶,提前把手機關機。窗外的陽光投進來,楚琅覺得裸露的皮膚都被曬得暖洋洋的,心裡也沒那麼焦灼了。
飛機上她要了杯咖啡,拿出pad來刷這月Klinikum der LMU骨科新發的期刊。
空中的時間過得颠倒。她不知什麼時候睡着的,睜眼飛機已經落地。
轉機還要重新托運行李,楚琅在偌大的機場來回一路小跑,終于是趕在登機前一小時辦妥了一切。
國際航班的候機廳人影稀疏,且外國人的數量明顯上升。大多都是穿着考究的商務人士,抱着筆記本忙着工作。
她給何謙鸢錄了段空蕩蕩的大廳。不過這消息發出去半個小時仍無回音。
何謙鸢今天是被老師領着去拓圈,有許多樂團大佬,就連她一不怎麼聽歌的人都有所耳聞——何謙鸢自然要拿出百分恭敬的姿态。
不同于醫學,隻要勤學上進終有出頭之日,當歌手,除了底子紮實,機緣也很重要——找對了領路人,比埋頭苦練要強得多。
在酒店套房裡,何謙鸢姿态端正、垂眸聆聽着前輩們的交流,隻是他的神情有些控制不住的浮躁。
“小何,怎麼心不在焉?”一位樂隊主理人見他沉默分神,開口問道。
一時間屋内所有人的視線都彙聚到他身上。他的老師端着茶盞側目而視,并沒有開口解圍的意思。
“抱歉前輩,剛才聽您介紹,一個樂隊的魂在于凝聚同一,每個人既要各展所長,又要融合一體,就略有些感慨。小輩做樂隊隻想着不同風格模仿嘗試,卻忘了歸納自化成有特色的東西,前輩真是一語點醒夢中人。”
何謙鸢語調平順,言之有物,仿佛剛才那跑神的樣子隻是他看走了眼。那主理人眯了眯眼,眼神中多少帶了些贊許。
何謙鸢擡頭瞟了眼表,眼神落寞一瞬。這幫老頭子實在太能聊,雖然言語間他也有星點收獲,可楚琅那邊——
她應該馬上就要坐上去德國的航班。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幾千公裡,六個小時時差。他沒敢保證自己一定會去找她——因為這同樣是他的夢想能見成效的一年。
楚琅在飛機上起了點反應,胸口悶悶的,頭還暈。她拽着毯子,嘴裡含着姜糖,緊皺着眉蜷在座位裡。
“Any help,madam?”空乘機組全是金發碧眼的歐洲人,溫柔地俯身過來詢問。
“No.”楚琅勉強直起身子,“Thank you.”
那美女沒再多說什麼,給她又添了杯熱水放在小桌闆上。
她身側坐着個金發碧眼的小帥哥,看樣還是個學生。他一直拿餘光瞟她,楚琅懶得應付,直到他探過身來,“姐,你沒事兒吧?”
竟然是一口流利的中國話。
“沒事……”楚琅禮貌地調低了耳機的音量,卻沒再展開對話的打算。
“你也到慕尼黑?”
“嗯。”這小子還挺能聊。
“姐你去德國幹啥,旅遊還是留學?”
“我……留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