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淑妃安置好皇帝，又喂着他吃下一碗藥方才退去。

回顔春宮的路上，遠遠就望見謝廉安在一偏殿處站着，瞧見她一行人來了，忙轉過身來微微點頭。

謝淑妃會意，便令衆人站住，隻帶了念兒繼續往前，離謝廉安幾尺遠時，她與念兒耳語了幾句，便自己站住，讓念兒到謝廉安跟前去。

謝廉安也低聲與念兒說些什麼，都是旁人聽不見的。

念兒又走至謝淑妃身側，湊在她耳旁說：“謝尚書說是波南國在煙散城屢次挑事，今早陛下傳喚他們幾個，就為了這事。”于是又将波南國的情況以及皇帝的安排部署細細說與她聽。

謝淑妃沉吟不語，片刻後，又與念兒說了什麼，念兒幾乎将耳朵貼上她的唇，始才聽清。

一字一句入耳，念兒瞪大了眼，卻又很快平複了内心的驚訝，穩步到謝廉安身前，左右看了好幾遍才放心地将那話說出口。

謝廉安忽然緩緩笑起來，是一個瘆人的弧度。

他與謝淑妃望了望，彼此點點頭，謝廉安便出宮回府了。

淑妃一行人至寝殿，卻不見蕭鳴湛，原是他去有馨宮找蕭甯枝姊妹作耍，早起便去了，尚未回來。

“這也快用午膳了，去接回湛兒吧。”

語畢，顔春宮便預備着擺午膳，另有一行宮女擁着謝淑妃往有馨宮去。

卻說有馨宮内，鵝黃色衣裳裝扮的蕭甯枝正陪着蕭鳴湛玩那推棗磨【注】。

宮女來報：“四公主回來了。”

一語未了，蕭甯柯已經邁入宮門。

見到蕭鳴湛，她原本就無表情的臉更是垮了下來。

她提着手裡的食盒，并沒作聲，默默地往屏風後走，卻還是被蕭鳴湛瞅見。

十歲的胖娃娃登時站起，沖過去扯住蕭甯柯的裙擺，喊道：“四皇姐，你提着什麼好吃的？分湛兒一口！”

蕭甯柯用力拉自己的衣裙，竟扯不過一個小孩，她作了罷，轉手将食盒抱在懷裡，惡狠狠地盯着蕭鳴湛，說道：“沒你的份，趕緊找你母妃去。”

眼看蕭鳴湛要跳起來奪食盒，蕭甯柯忙趁他撒手的瞬間往後一閃，于是這胖娃娃便整個人撲到地上。

屋内衆人頃刻皆慌了神，宮女一哄而上将蕭鳴湛拉起，蕭甯枝也忙過去抱着他安撫，獨那蕭甯柯這會兒露出了一抹冷笑和得意。

下一秒，蕭鳴湛便哭起來，聲音響得那屋瓦都得震上三震。同時，他又推開蕭甯枝，一個勁兒踹腳揮拳，喊着要吃蕭甯柯懷裡的東西。

見他幾拳幾腳都落到蕭甯枝身上，一旁站着的蕭甯柯眸裡又泛了冷光。她箭步上前，将蕭鳴湛從衆人圈内拉出，揚手就要打。

衆宮女和蕭甯枝來不及勸，卻聽宮門處傳來謝淑妃的呵斥：“住手！”

蕭甯柯擡眸看她，猶豫再三終是垂下了手。

地上跪着的一衆人忙起身問候，蕭甯枝也垂頭立在一旁。

蕭鳴湛見母妃來了，自知有了靠山，哭聲愈發大，又撲到母妃懷裡，繼續嚷嚷着要吃要吃。

謝淑妃見蕭甯柯要打自己的心肝，氣早已不順，又被吵嚷得厲害，沖過去就把巴掌落到了蕭甯柯臉上，接着又是蕭甯枝。

蕭甯柯擡頭，咬着牙，眼神裡藏着利劍。

淑妃娘娘見女兒這般不服管教，又是一陣氣湧上心頭，揚手欲再扇一掌，卻被蕭甯枝攔下。

蕭甯枝呼吸急促，低着頭，斷斷續續地說出一句話：“母妃，别，别打妹妹，是我這個，這個姐姐沒攔着。”

“好，那我便打你這個不做表率的大姐姐！”

說罷，屋内又響起“啪”的一聲，蕭甯枝左側臉頰愈紅。

宮内衆人大氣不敢出，皆低頭屏息。

蕭甯柯也氣得沒法，跨步站到姐姐身前，雙拳緊攥，喝道：“來人，拿碟子來。給我的好皇弟裝上幾塊糕點。”

“湛兒，不哭，四皇姐要拿好吃的給你了。”蕭甯枝聽罷妹妹的話，終于松了一口氣，忙不疊蹲下身安撫蕭鳴湛。

蕭鳴湛這才哭聲漸止。

宮女呈上一小碟，蕭甯柯開了食盒的蓋子，裡頭原是蕭鳴淵和蕭鳴澗今早給她們捎來的糕點。

蕭甯柯拿出一塊，将其分成數小塊，連碟帶糕塞到蕭鳴湛手裡，冷聲道：“淑妃娘娘和六皇子請回。”

“‘野雞飛上枝頭變鳳凰’，在順瑞宮裡養了這些年，連自己從哪個肚子裡出來的都不知道了。”謝淑妃又剜了她一眼，拉着蕭鳴湛就走。

蕭甯枝卻喊住他們，上前又拿了一整塊糕餅放到蕭鳴湛的碟子裡才送走他們。

再回到宮内，果就見蕭甯柯一副生氣模樣，像要把誰吃掉似的。

“阿姊，你就這樣作踐自己。她從未真心待我們，我一口一個‘母妃’喊得惡心，你還這般順從，順從了十八年，難不成還要順從一輩子？”

“好小柯，他們怎樣都是我們的母妃和皇弟，一家人何必鬧成這樣，”蕭甯枝彎着嘴角，過去捏了捏妹妹的臉，“别氣了，皇嫂給我們送了幾個胥邪，我可沒拿出來給湛兒呢。”

說着，就讓人去搬，一一開了，斟給蕭甯柯一鐘，她的氣才慢慢地熄了。

“我适才還遇見了舅舅，他給你捎了燎琰哥的信。”

蕭甯柯将那謝燎琰親筆遞過，蕭甯枝雙手接過，面上帶着羞澀，接着就珍寶似的捧着讀起來。

“他說什麼？”

蕭甯枝将信折疊好，眸内秋波蕩漾，回答道：“琰哥哥說近來天愈寒，讓我注意穿衣。”

見阿姊這樣不值錢的樣子，蕭甯柯隻将眼睛一翻，輕輕搖頭，默默歎氣。

“一個男人，幾句關心話就把阿姊你開心成這樣，真沒出息。”

被親妹妹這樣損了一句後，蕭甯枝反而褪下了臉上的少女羞澀，嘴角一揚，隻笑着看了蕭甯柯一眼，卻沒說話。

用過午膳，姐妹兩個又去尋了楚倚雨來，三個人到禦花園裡，蕭甯枝和楚倚雨賞花賞水又嬉笑打鬧，蕭甯柯隻在一旁抄書練字。

她二人是看慣了蕭甯柯這樣寡淡的，隻覺蕭甯柯肯出來待在她們身邊，已是萬事大吉，便也不去擾她，隻姑嫂二人在邊上嘻嘻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