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她身上的蠱毒當真就這樣輕易解了,從前月月發作的原因大概就真隻剩下那些大漢在飯食裡動了手腳了。
既如此,遲水便再也無須擔憂蠱毒的困擾,日後還可以帶着鄒叔的解藥去救謝家莊子上的大家。
全屋人皆在為遲水蠱毒被解一事而歡喜,蕭鳴澗上揚着嘴唇,眼底卻升起一絲悲哀。
蠱毒既解,遲水便可更無拘束地去天下闖蕩了。
咽下一口茶,蕭鳴澗也将未到的分别的憂傷壓下。
他不動聲色地瞧着在和雲桃喜笑顔開的遲水,想着定要在她離開前多跟在她身邊看看她,也定要在她離開前教會她長兵器和兵法,免得她日後受人欺負吃了虧。
因而,當天氣轉涼,他二人坐在閑亭賞楓葉,遲水說要随他回禁州時,蕭鳴澗幾乎要按耐不下胸腔中湧動的激奮。
她說待朝廷穩固,就和他回禁州。聽完此話,他甚至想即刻駕了馬,敲響敬華宮的門,拉着皇兄就商讨如何把有異心的大臣快刀斬亂麻全解決了,好早日和阿水策馬回禁州。
奈何阿水的兵法仍舊不過關,沒上過戰場的她實在難以理解如何用最少的犧牲打赢一場仗。而一向獨來獨往的她,更是一時間想不出統領軍隊的好法子。
遲水的傲氣被挫了又挫,她有些怨憤地抱怨:“什麼狗屁兵法,本姑娘不學了。”
在她對面執筆坐着的蕭鳴澗笑得寵溺:“無妨,吃塊糕餅。這些方法策略待你日後到了軍營,自會明白了。”
遲水将各個兵書的字句翻了又翻,簡直能倒背如流了。蕭鳴澗覺着若是沒有親身的經曆,紙上談兵的确不是法子,便說既然遲水将來是打算到軍營的,那便日後再将兵法學得深些,這會兒先練好身手吧。
遲水的兵法學習便到此打了個停止。
她依舊日日拉着蕭鳴澗練劍練槍練弓箭,如今的她,上山打獵就無一次空手而歸,并且總能讓蕭鳴澗敗下陣來。每每她二人比武,雲桃等人皆在一旁鼓手叫好,好不喧鬧。
永楓觀幽靜,俯瞰世間萬物卻又與萬物相隔。王爺府的大家每日在道觀和山間厮混,簡直要忘了彼此的身份和來處,隻想歸隐山林,餘下的一生都同鳥獸作伴了。
這日,遲水扛着幾根竹子,雲桃捧着一手野果,愉放拎着隻兔子,三人并行從後山回到永楓觀,便見道觀門前栓着一匹馬。
愉放過去看了看,連連誇贊這是一匹好馬。
馬兒仰了仰頭,叫了幾聲,貌似在對愉放的稱贊回禮。
三人尚圍着這馬看個不停時,蕭鳴澗和一男子從道觀内走出。
“頌飛?你何時來的?”愉放看清來人,将手中兔子不管不顧地一丢,跑到頌飛跟前。
那兔子得了生機,淌着血也奮力地往一側叢林奔去。
遲水和雲桃二人也顧着看蕭鳴澗和頌飛,沒彎腰去把這兔子抓回。
腦子轉了半響,遲水終于記起在何時聽過“頌飛”這個名字——那夜她初次刺殺蕭鳴澗,正是被這個叫頌飛的男子和太子蕭鳴淵攪了局。如此想來,這頌飛該是太子身邊人。
太子身邊人為何出現在永楓觀?
瞧着蕭鳴澗和頌飛的臉色,遲水三人隐約有些不好的預感。
頌飛沒和愉放客套,一邊搪塞寒暄了幾句,一邊翻身上馬,後又對蕭鳴澗道:“王爺,還請速速回京,莫耽擱了!”
丢下這樣一句話,他連道别都來不及說,就策馬下了山,極快地消失在永楓觀前的衆人眼中。
蕭鳴澗并沒耽擱,急急地喚了王爺府衆人來,才将頌飛帶來的消息一一說出。
原是毅州又傳回消息,說是波南國的行為愈加過分,已有了攻打煙散城的勢頭。朝堂大臣聽聞此,一時間分為出戰派和求和派二個派别,就此事争論不休,鬧得近日早朝不得安甯。
蕭鳴淵與楚家、項家等幾大家站在一起,紛紛勸說皇帝派出軍隊鎮壓。奈何皇帝卻是偏向求和,又不堪衆大臣的上奏,因而遲遲未做決定。
頌飛此次前來,便是為了讓蕭鳴澗速回皇都,以求助力此事盡快有所決斷。
蕭鳴澗深知戰争一事有了拖沓,将會給百姓帶來無法預計的傷害。因而他交代自己一人先且騎馬速回,餘的人可乘馬車在後頭緩緩跟來,又囑托愉放和遲水好生照應着毫無身手的孔媽媽等人,便去拜别了師父則修,一刻沒耽擱地上馬離去。
王爺府衆人目送蕭鳴澗離開,各自收了行囊,約莫晚了蕭鳴澗半日的功夫,也告别了永楓觀和衆道士。
為着加強禦馬的功夫,遲水沒坐馬車,而是同愉放各騎一馬,走在雲桃她們所乘馬車的前頭。
蕭鳴澗幾乎是晝夜不歇地趕路,将三日的行程直接縮短至一個半日。
他到皇都城城門處時,是夜裡醜時。
令人開了城門後,他估摸着實今夜實在太晚,不便于入宮打擾,于是按下焦躁的心,回王爺府休息至天明,方才随着大臣們入宮早朝。
遲水一行人的心也随着頌飛的消息而揪緊,因此也是着急忙慌地趕路,不過到底馬車是慢些,她們入皇都城門時,已然是蕭鳴澗到後的第二日了。
他們推開王爺府的門,便和一個臉生的小宦官打了個照面。
原是蕭鳴澗自那日上朝後,因着拿不準毅州局勢,無法做出求和或出征的判斷,遂住進敬華宮,日裡夜裡,朝上宮中,都在同蕭鳴淵商讨究竟該拿此事如何辦。
他又恐遲水一行人回到王爺府後瞧不見他的人影而擔心,于是便特意托這個小宦官于王爺府住下,給他們轉告此事。
小宦官将事仔細說了,又幫着孔媽媽等人收拾了行囊,才邁出門檻回到宮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