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翊在旁邊坐着,越冬和許逢予兩個人拿他當空氣,一點不避諱的當着他的面串好了口供。
許逢予起身道:“過幾天我來接你出去。”
越冬點頭,他就走了。
遲翊放下話本子,走了過來,道:“你果然和許家那些虛僞的人不太一樣。”
“虛僞?”
遲翊道:“對啊,虛僞。”
這是越冬第一聽到對許家負面的評價,也是她跳出許家為她打造的圍牆之外看到的别人眼裡的許侯府。
遲翊道:“你不覺得嗎?”
“不覺得。”越冬說,“他們都很好。”
溫和有禮,不矜不伐,侍上以忠,待下以和,越冬見過他們最美好的樣子,這是她夢寐以求的家人。
每一個人都好得恰到好處。
她也想做這樣的人,但事實證明,她不适合做這樣的人,也做不來。
他們連撕破臉皮都那麼不動聲色。
對于她給許家人的評價,遲翊隻報以一聲冷笑。
過了一會兒,越冬還在看那隻盒子裡的銀簪,遲翊又問她:“那是什麼?為什麼一根素銀簪子就叫你改變想法了?我沒記錯的話,你在陛下面前信誓旦旦地說過你不是安慶侯的女兒。”
越冬沒回應他的話,遲翊也不在意,繼續道:“他們?他們又是誰?是‘他們’改變了你的想法?鄭越夏?聽起來像是你的姐妹。”
越冬摸了摸那支銀簪,忽然朝遲翊笑道:“許月觀的及笄禮有全上京的人去祝福,而我的及笄禮居然是和一個想要殺我的人一起過,真有意思。”
“你今日及笄?”遲翊的聲音略微低了些。
越冬趴在桌子上看那支銀簪,覺得自己真是昏了頭了,居然就這樣妥協了。
遲翊把自己從頭到腳摸了一遍,有些歉意地道:“真是抱歉,我身上沒有可以送給你作為禮物的東西。”
越冬疑惑地看了他一眼,道:“你一個想要殺了我的人,為什麼還會有送我禮物的想法?”
“我想殺的是齊氏之人。”遲翊道,“再說了,殺你歸殺你,給一個及笄的姑娘送賀禮那是應有的禮數,既然碰上了就不能裝作什麼都沒有發生。”
他自然知道安慶侯府給兩個女兒辦及笄宴結果跑了一個事,不過那日她既然跑了,自然不算是那日及笄,既然不是那日及笄,那她就不是安慶侯府的女兒,不是安慶侯府的女兒,那跟他也就沒有利害沖突,那麼基本的禮貌還是可以有的。
至于方才許逢予和她的那一番串供,也沒什麼大不了,分明是許逢予逼她,至于為什麼逼她認下安慶侯府之女的身份,不關他的事,他也不管。
而且他覺得他和越冬挺聊得來。
“隻是可惜,現今我與你同困大牢,注定要失禮了。”遲翊拍拍兩袖空空的衣袍,很是遺憾。
“你可真奇怪。”越冬說,“要殺我的時候都不确認一下我到底是不是齊氏女就動手,鬧了一通,把自己家爵位鬧了降等,把自己鬧進大牢,卻又信了我不是齊氏女。”
遲翊道:“我本來就不信你是齊氏女。”
越冬猛地直起身子來,要質問他一番,卻又趴了下去,她想起來遲翊說過是她運氣不好,撞上了他心情不好的時候。
真是好大一出戲。
他爹也是倒了八輩子血黴了碰上他這麼個好兒子。
遲翊笑了笑,他即将要開始三千裡的流放,離開這座上京城了。
他的心情無限好,看什麼都帶着兩分寬容。
許逢予走後守衛們又回來站崗,這幾日輪崗輪換的十分頻繁,每個人臉上都帶着不同程度的怨念。
老天醞釀了好幾日的大雪像是要在今夜下完,那扇本來就不大的窗戶很快被白雪覆蓋。
衛将軍府外,站着一個孤寂的人影,大雪落在他身上,短短片刻就堆積起來。
在他之後又有個人大步走來,踩得地上的白雪四處飛濺,來人壓低了聲音道:“你還想闖進去不成?”
賀蓮舟藏起手裡的簪子,道:“有人進去了。”
遲良臉一僵,還真有不要命的。
“你母親很擔心你。”遲良道。
賀蓮舟淺笑:“我知道,馬上就走。”他就是想看看,那兩個人能不能把越冬救出來。
救出來了又或者救不出來,他又能怎麼樣呢?
他什麼都做不了,連站在這裡對她來說都可能會是一種威脅。
因為他給自己救了個後爹,這個後爹家和越冬現在的家裡是死敵,手上互相沾着對方鮮血的那種。
衛将軍府的大牢被人攻破了,來的是一男一女兩個黑衣人,身手極好,頃刻間便沖開守衛進到了牢房内,完全不用找,一眼就能看見那間與衆不同的牢房。
兩人見了越冬在這裡住得臉色都紅潤了幾分,都有點懷疑自己闖進來的必要了。
冷衣一刀劈開牢門上的鎖,要踩進去卻又忍了,這地毯鋪得她都怕自己踩進去陷在了裡頭,就站在門口喊越冬:“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