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冬說完了銀票的事歇了一會兒,梁稚月沒問她這個銀莊的消息哪裡來的,她一個問題都不想問,隻想越冬好好休息,發燒可不是小事,一不小心就要葬送性命。
越冬卻又說起高千枝來,“我看着她從那座高塔之上跳了下來。”
“一點辦法都沒有。”越冬聲音哽咽,因為生病鼻音更重。
梁稚月沒有阻止越冬說話,她想她應該需要一個人傾訴,從親眼目睹高千枝死亡到現在,她肯定還沒有和人好好說過心裡話。
“她就跟片雪花似的,那麼輕飄飄地落了下來,我沒能接住她,她就死了。”
高千枝死在了她的眼前,她受到的沖擊比任何一個人更大,那個時候她孤身一人在宮裡,沒有一個能相扶相助的人。
“我求張庭舟把她的屍體還給我,他不肯。”越冬抱着膝蓋縮成一團,“皇帝很生氣,要把她扔去喂狗。”
梁稚月幾乎要跳起來辱罵皇帝祖宗三代,哪有這樣作踐人的,高千枝死在他的皇宮裡,他不去查清楚死因,反倒要拿受害者出氣。
簡直不是人。
越冬對皇帝有了更深層次的了解,那天夜裡她用遲翊射過來的箭紮傷自己,去到他面前唱了那一場大戲,原來不止是她和遲翊在演,皇帝也在演。
演他對億萬黎民百姓的愛子之心。
她差一點就深信不疑。
梁稚月把越冬抱在懷裡,才察覺到她在顫抖,很細微卻始終無法停下。
“楊笏把她帶回來了。”梁稚月說。
越冬愣了下,才道:“那我應該去祭拜她才對。”
梁稚月抱着她不放,“明日吧,今天太晚了,你還病着,她才不會跟你計較這些。”
越冬被梁稚月哄着,又睡了過去,梁稚月把她抱到床上去,發現越冬越來越輕,完全沒有她這個年紀的小姑娘應該有的重量。
許逢予踩着大雪闖了進來,身上是散不去的寒意,掌櫃的攔不住他,被他找到了越冬所在,他徑直走向床上的越冬,梁稚月從床邊擡起頭,睜開一雙暗藏寒光的眼睛看他。
“許世子。”梁稚月出聲道,“請止步。”
許逢予不為所動,他要确認越冬的情況。
梁稚月從懷裡拔了一把匕首出來,直接紮在了越冬脖子旁邊,她同許逢予道:“我不可能再讓你把她帶走了。”
許逢予急急止住腳步,梁稚月又說:“橫豎她都要死,你若執意要帶走她,我就一刀了結了她。”
掌櫃的和許乙被吓得成了啞巴,誰也不敢發出一丁點聲音,生怕刺激到梁稚月,她手一抖真把越冬給殺了。
越冬那麼躺在她身邊,沒有半點反抗之力。
許逢予握緊劍柄,梁稚月不像是在威脅他的樣子,她真的做好了殺掉越冬的準備。
殺掉越冬,她就會随她而去。
“你不要沖動。”許逢予往後退了兩步,“我會查清楚這件事,給你——你們一個交代。”
梁稚月嘲諷一笑,道:“今日一早,我前往貴府的時候,你府門上的小厮對我百般為難阻攔,直到冷衣出現帶我入府,而就在冷衣離開期間,越冬就從你府上消失不見。許世子,你實在太令人失望了。”
許逢予無法辯駁半句,梁稚月所說都是事實,若非冷衣離了越冬,越冬根本不可能悄無聲息地被人帶走。
許乙在門口瑟瑟發抖,他守着越冬卻讓越冬被人給帶走,而且還不止一次,他覺得他頭上的腦袋已經岌岌可危。
許逢予道:“即便如此,侯府也要比你這裡更安全,更适合她養病。”
他直擊要害:“我能在這個時候請來上京裡最好的大夫,乃至皇宮裡的禦醫,不分日夜的守着她,而你卻連個像樣的大夫都請不來,談何養病?”
“治了病,病了治,治着治着人也就沒了。”梁稚月道,“還不如不治。”她摸了摸越冬的臉,溫柔道:“至少在這裡她能睡個安穩覺。”
許逢予的心已經麻木了,心上的窟窿太多,再紮上去已經沒有了感覺。
許逢予道:“你知不知道越冬被人帶到了何處?”
梁稚月愣了愣,沒有回答許逢予這個問題,她收到的消息是越冬自己來的店裡,方才也沒有提起離開許侯府之後,她又去了哪裡?又是怎麼出來的?
許逢予看她的模樣便猜到她不知,又道::“便是冷衣的來處。”
梁稚月冷聲道:“都是些沒心肝的東西。”
許逢予步步緊逼:“我對帶走越冬人已經有所猜測,不知梁娘子是否有頭緒?”
“有無頭緒又如何?”梁稚月道,“人是在你所謂的更安全的侯府丢的,她回來第一件事不是去找你們,而是來找我,我想這已經很能說明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