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四殿的怒火,舒妃不敢火上澆油,隻是留了心。而正妃段凝見舒妃都不出頭說話,她自是不敢再多言。
出宮回府時,四殿獨自快步走在前,四皇子妃由身邊侍婢攙着小跑跟在後頭。平日四殿還是給足正妃面子的,兩人進宮出宮都是并肩而行,今日卻是例外。
元良良在元府的境況出乎四殿意料,要是正妃不說,他還真不知道。可能此生都不會知道。
是呀,一個幾歲的小丫頭跟着戴罪的娘親被送回人生地不熟的老家,元家老家那些親戚又會怎麼對待她們母女,四殿光想象就能知道。别說學大家小姐的禮儀規矩了,呵,恐怕吃頓好的都不會容易。
近十年,她在那裡都經曆了什麼?四殿突然有些不敢想了。
走進菡萏院,她那個叫春雨的丫頭迎出來,說她去跟嬷嬷學規矩了。四殿想起來她之前說不想學規矩,還跟他耍賴來着,他沒同意。
四殿轉身,腳步不動,又回頭:“你怎麼跟了夫人的?是元家的家生子?”
春雨不敢随意回答,再三思索後,才恭敬答:“奴婢是姑……夫人在……路上撿的,并非元家的家生奴仆。”
春雨隻答了一半實話。她是六歲時被家裡人丢棄在臨沅老家的後山上,被偷偷上山放風的姑娘撿了回去,從此她們過上了相依為命的生活。對姑娘來說,這種生活不是人過的,但對她來說,遇到姑娘後每一天的日子都是幸福安生的。
春雨不敢說她們在臨沅老家的事,直覺被人知曉,一定會惹大麻煩的。是以她才說自己是路邊撿的。
四殿看小丫頭謹慎害怕,還要假裝鎮定的模樣,決定還是不問了。他點了頭,轉頭就走。
春雨大口喘氣,毫無形象蹲在地上,半天沒能起來。
四殿等不到晚上,于是從菡萏院出來,直接去了西邊專門辟出用來給後院學規矩的淑香苑。
“……敬順之道,婦人之大禮也。這句話的意思,夫人可明白?”子悅嬷嬷問正用一隻殘手撐着腦袋,昏昏欲睡的良夫人。
元良良警覺睜開眼,回答:“就是說要敬着丈夫,順着丈夫。”這幾天她要麼背誦要麼抄寫,不說滾瓜爛熟,大意肯定都知道的呀。這是今天的第六回了!她搞不懂。嬷嬷為啥還要叫她起來回答!而且隻叫她!
元良良生氣,瞪着嬷嬷有些略彎的背脊,反駁:“敬着丈夫,順着丈夫,都不如愛着丈夫。敬着順着,找丫頭随從好了,找妻子不是就是要相互愛慕嗎?”
嬷嬷這兩日被良夫人氣得不輕,故有事沒事拎她出來一下。聞聽此言,面上挂不住,冷着臉道:“良夫人,請注意你的身份。四殿下娶了正妃娘娘,若正妃娘娘不敬着順着四殿下,那麼請問夫人要如何自處?”
元良良頓時不說話了,這牙尖嘴利的老嬷嬷。她心裡腹诽。
元良良腦袋回正,恰好見許昕蕊臉上露出諷笑。元良良目不轉睛盯着她,等許昕蕊也看她時,她狠狠一瞪眼,才轉正腦袋,目不暇視盯着眼前的書冊。
這一幕剛好落在嬷嬷眼裡。嬷嬷歎氣,原以為側妃已經夠難教的,結果又來個更難馴服的。關鍵還是個侍妾,她訓導過幾百個女子,身份高貴如公主難伺候也就罷了,身份低賤的那些個可是各個對她逢迎拍馬,說好話,哪像眼前這般不知禮數。
嬷嬷捏緊了袖中的鞭子,二話不說就是一鞭。
元良良下意識驚叫出聲,感受着背上火辣辣的疼,她臉色逐漸變蒼白。
“嬷嬷作甚?”四殿跨進四面通透的屋裡。
嬷嬷見四殿下,不慌不忙行禮。解釋這是和打手心一樣懲戒的一種方式。“良夫人目中無人,竟對側妃無禮,奴婢這是想教良夫人何為尊卑。”
四殿自然知曉這話的含義,沒有規矩不成方圓,他自知嬷嬷的話沒問題,隻是他就是忍不住生氣。看到她被打吓到的樣子,他心間沉悶。
四殿下有點無力:“在這後院,都是本殿的女人,沒有區别。即日起,兩位嬷嬷不必繼續待在本殿府内,此事本殿也會告知舒妃娘娘。”
四殿說完,不再理睬誠惶誠恐跪地的嬷嬷,去問元良良:“吓到了?”
元良良聽到他問,沖他妩媚一笑,甜甜喊:“殿下。”
“走吧。”四殿伸手。
元良良毫不遲疑抓住那隻十分有力的手掌,邊走,整個人跟沒長骨頭似的邊往四殿的肩膀上膩歪。
許昕蕊瞪着兩道黏糊在一起的人影臉色猙獰,等人消失不見,她又一臉的惆怅傷懷。明明她先進府的,明明她也跳舞了,明明她哪也不差,為什麼不是她?
跪地的嬷嬷則想着,她不該大意的。子喜說得對,這侍妾既是四殿下親自帶過來學規矩,一定是極為寵着的,比之旁邊的側妃更加不容忽視。
感覺四殿下遠去了,子悅嬷嬷才起身,跌跌撞撞奔出去找子喜嬷嬷商量對策。她們是從宮裡出來的,也算有威望,但如今被四殿下趕出府,這相當于是讓她們顔面掃地,晚節不保。兩嬷嬷決不允許這樣的慘事發生在自己身上,她們眼下隻有去找舒妃娘娘讨公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