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滿城春色宮牆柳,如今兒天越發熱了,想來看看能否抓住最後的春色。 ”我輕描淡寫地掩藏起自己的心思。
盛世繁華,一片祥和之氣。與劉清慰踱步在京城人群熙攘的集市上,我忍不住感慨天下大同不過如此。劉清慰隻是聆聽,默然間歎了口氣,繼續平緩地與我肩并肩走着。我擡眼,疑惑道:“你為何不說話?”
他怔了怔才傾吐不易:“我是禦前侍衛,每日在聖上身側看着他悉心批閱奏折,知道這江山城池的太平來之不易。現下湘僵時疫肆掠,蜀地又是震災連連。朝廷一味撥款赈災卻一直成效漸微,這解救蒼生百姓的白花花銀兩不知道又被貪官污吏盜取了多少。百姓以為朝廷不作為,一些前朝賊子又伺機煽動風浪。太平盛世也許隻是假象罷了。”
我内心一悸,想起了那個在龍銮殿中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少年郞。他就像是百姓們供奉的神明,可深夜孤燈下批閱奏折的他憂慮時、焦急時,會有誰撫平他蹙起的眉宇。
默了許久,我不禁心有戚戚,唏噓道:“他也隻不過是個十八、十九歲的少年罷了,高處不勝寒呐。”
柳絮在飛,如同雪絨一般落于行人肩上。瞧見這一排排依依婀娜的楊柳,我才意識到已經走到了城南的小巷。内心忽然一緊,有些害怕什麼人出場似的,我局促地望向身側的劉清慰:“不如我們先回去吧,日已西斜了。”
劉清慰正欲點頭的時候,一個柔美歡欣的聲音喚起了我的名字。
“逢春!”終究是躲不過這一聲熱烈的呼喚。我心下倏地緊張起來,看見葉知秋從她那豆腐攤上小跑向我。她衣着樸素,雖是布衣卻清雅得如同一朵木芙蓉靓麗奪目。身量纖纖,似是春日裡抽芽而出的柳條。
我怕,我太害怕了。她的容顔風姿總是能漫不經心卻又輕而易舉地蓋過我的風頭。我克制住内心的不安,佯做歡喜:“知秋,好久不見了。”
面子上是極盡柔和,雙眼卻忐忑地監視着劉清慰與葉知秋面對面的一舉一動。心再一次被一雙無形的手用力攥住,劉清慰也和所有男子一樣,毫不例外地,在看清葉知秋長相之後露出了驚豔的神色。隻是,他将自己的表情隐藏得很快。
“逢春你怎麼那麼久都不來城南逛逛呢?好幾次我去你府上找你,給你帶了些新摘的豆子,都被你家的看門家丁給拒了。”她話語無奈,一對遠山黛眉颦蹙時美得令人心碎。
我身後的丫鬟木槿有些心虛地颔首,因為是她去吩咐門房拒絕葉知秋的。而她,當然是因為奉了我的指命才敢如此。現下我隻能以謊圓謊:“門口的下人約是新來的,不知道你我交情,莫要見怪了。這段日子外祖父病重,我倒是常随母親去他府上探望,所以常不在家中。”
葉知秋點了點頭,信了我的話。于是又望向在我身側那個衣冠楚楚的郎君:“這位是?”
“這是劉公子,今日在街上與我偶遇,順道一起走走。”我言簡意赅,沒有大肆隆重地介紹劉清慰的身份地位……以及和我的關系。
劉清慰一怔,似乎有些意外我會如此漠然生分地介紹他,但他很快就消化了這份錯愕。而後,在我與葉知秋寒暄中,他自始至終都沒有插過一句話,隻是靜靜地盯着我不再去看旁人一眼。我雖面對着葉知秋,但我餘光能察覺到,在我微笑時他的眉眼也會不自覺地柔和幾分。
......
黃昏沒入流雲。夕陽西下的天幕上燃起了一絲紫藤蘿色的雲霞。寒鴉回巢時,劉清慰送我到了木府門下。“快回去吧,不然木大人該擔心了。”
我與他别過,卻又忍不住回首。猶疑了半晌才開口:“剛剛,我與那位葉姑娘說話時,你為何隻看着我?而且,她問你話的時候,你怎麼點點頭就敷衍過去了?”
“我是誰?”他不答我,反而向我提問。
愣了愣,我赧然道:“你...是我未來的...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