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兒這雨下得冰冷,跟入了冬似的。”娘親裹緊了衣裳,不讓那夾着冷雨的江風從袖口灌進來。随行撐傘的大丫頭隻好将油紙傘更傾斜些,避住暮雨斜風。
還好沒等多久,一艘南下的客船就趕着天黑前來了。
父親帶着男丁跟船家問好了價錢,才折回來讓女眷們上去客艙歇息。“這船隻隻到揚州南郊的瓜州渡口,咱們且先上船,到了瓜州再轉乘。”
因我是深閨新婦,又屬官家女子,礙于禮教,不便抛頭露面,所以此番遠行,需常戴面紗或帷帽。
旁人看不清我面貌,我卻意外撞見了一張熟悉的面孔——不遠處那中年女子身着粗布麻衣,頭飾簡單,隻配了木簪束發,混在人堆裡毫不起眼。可她不是蘇太妃身邊伺候的掌事姑姑林歡又是誰?
好幾個月前我之所以能入皇宮探望病重的姑姑,就是因為蘇太妃的恩情。如今,她身側的女使如何能出在南下的客船?莫非,是得了出宮的遣令特許,可以返鄉了?
現下,林歡姑姑謹慎的左顧右盼,見沒人盯梢到自己,才安心進了我隔壁的客艙。
“少夫人,你怎麼了?”花囍見我停下腳步,順着我的方向也望了望,沒覺着異常。
“看錯人了。”我敷衍道,低頭入了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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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續觀察了兩日,才發現林歡姑姑每每都會端着茶水、熱菜送去客艙,自己卻在外頭獨自食着饅頭鹹菜等粗食。看來,客艙裡住着位需要她伺候的貴人呢。
難道是蘇太妃?不可能吧?依我朝後宮宮制,後妃是沒有回鄉省親之說的。尤其像蘇太妃這種先帝去世後就移居冷宮且沒有一兒半女的孀婦來說,是斷斷不被允許出宮的。
心中窦疑難消,遂差遣了花囍去打探隔壁船客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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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船行在廣闊的運河,兩岸山河沉寂,唯有古刹夜半打鐘的孤音從山上悲寥地飄蕩到了江面。我被鐘聲驚醒,幹脆起身看書。反正白日裡閑着無聊,早就睡夠了。
才回房的花囍見我醒了,端着溫水遞給我:“少夫人,這船上一切簡陋,咱們将就着喝點熱水吧。”
“那事兒打探清楚沒?”
丫鬟望了眼隔壁,壓低嗓音交代道:“那隔壁住的是一中年婦人,約莫四五十歲。白天她們開門進出的時候,奴婢裝作路過,瞧了一眼。”
“是做何打扮的?”
“奴婢沒細看,粗略一瞥隻是覺得渾身清簡,不似大富人家珠光寶氣、穿紅戴綠。”
我低頭飲水,而後勾唇一笑:“出門在外,自然不會露富去惹人耳目。”
“少夫人所言甚是。”花囍點點頭,又替我添了兩件外衣披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