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摧折不自守,秋風吹若何。”我忍不住把這句詩拎出來細品:“杜甫這詩說蘆葦不堪風吹,要遭花葉搖落之苦。可我認為,蘆花花期雖短,綻放時卻閃耀炫目,予人一場盛大、美麗的震撼。錯過花開,總會覺得可惜。哪怕是蒼然落幕的結局,隻若經曆過,才會不留遺憾,不是嗎?”
“确實,若當年我對那人情怯,避而遠之,沒有愛過一場,我可能至今都對他念念不忘。反而是在一起經曆了許多,才從失望中抽身,潇灑入了宮。”
我深吸一口氣,鼓足勇氣,做了一個想要掌握主動權的決定,并暗示自己這是天意助我有順理成章的理由去見一見那人。“我送您回杭州吧……恰好可以去杭州尋我那宦遊的丈夫。”
天色亮了又暗,誰能想,兩個柔弱的女人硬是在這蘆葦密布的河澱裡走了兩天方尋得陸路。于附近村舍求了頓飯吃,歇了一晚後才重整旗鼓開始趕路。路過城鎮時,蘇太妃與我又典當了身上的耳環手镯,才勉強籌得盤纏。為掩人耳目,一路上也以母女相稱。
風塵仆仆了一日,天黑前找了家還算幹淨的旅店就宿下了。我讓小二打來熱水,細細擦拭有些汗膩的身子。在河蕩沼澤裡被蚊蟲叮咬的包早已消腫,可那茂密叢中的利葉粗枝留下的劃痕猶在。偏偏我皮膚生得白,條條紅褐色的小傷口更顯觸目驚心。
第二日一大早,太妃還在睡夢中,我便起身去買了信封,借了店家的筆墨,往京城與姑蘇分别寄了報平安的書信。這樣,不管父母是繼續南下,還是折返京中都能第一時間得到我安好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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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另一頭,随駕微服私訪的劉清慰并不知我遭受了險象環生的變故。替翁斐安排暗衛尋找蘇太妃的他剛收到最新情報,說沒能在客船上找到蘇太妃蹤影,倒是與太後派出的死士狹路相逢,展開了殊死搏殺......
“太後派出的死士全部都自盡了,沒能留下活口。”劉清慰一五一十彙報消息。
登臨燕子樓台的翁斐仍負手而立,極目眺望山巒河海,孤帆遠影。所謂落霞與孤鹜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大概如此。
本以為這潛逃的蘇太妃會是個突破口,卻不想消息到此又中斷了。貴氣天成的男子不動聲色,喜怒難辨,讓身後的随從大氣不敢出。他玩弄起大拇指上的玉扳指,許久呵聲一笑,嘴角難掩輕鄙之色,“罷了,吩咐下去,盯緊京中那幾位的一舉一動。至于蘇太妃,繼續找,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是——”劉清慰遵旨,轉身退下時沒留意到腰間的折扇意外落地。
安祥意忙上前兩步彎着老腰将它撿起:“哎喲,這劉大人走得太匆匆,東西掉了都沒留意到。”
翁斐這才将目光從江山美景移到老太監手上。安祥意畢竟在禦前當差那麼多年,很有眼力勁兒。見皇上的視線在扇面上停留了幾秒未曾移開,就知皇上好奇,于是悉心體貼的将扇子主動遞了上去,“皇上,您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