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看看他會如何行事罷,他若自律自覺,不再擅自動用她的嫁妝,這次千峰翠色閣的賬便算了,她就當自己出心送了韓夫人一份生辰大禮。若他沒臉沒皮,真拿她的嫁妝吃喝玩樂随意揮霍,她自也不能放任。
往常吃過飯,宗越并不會多留,或者去宴春閣或者離府,今日飯畢,他卻沒有立即離開,坐在那裡百無聊賴地轉玩着短刀。
見她自内帷出來,默了一息,忽然起身,“城西有馬球賽,去看麼?”
神色清淡,好似随口一說,并非有多期許似的。
羅婉愣住,訝異于他在這裡停留了這麼久,也訝異于,他竟邀她去看馬球賽?
但她今日另有打算。
“越郎,我想去看姨母,順便和表嫂說會兒話,她前幾日來尋我的,我怕她有事。”
羅婉柔聲婉辭,又問:“你和我一起麼?”
宗越不答,抿直的唇角是抗拒的。
她當然知道他不喜歡去冀國公府,去了難免又要被韓夫人語重心長地唠叨幾句,言至動情處,再掉幾滴淚,他還得費心哄着。
“你去看馬球賽吧。”
若說宗越唯一的優點,大概就是馬球打得極好。波斯是馬球競技的發源地,有一回波斯使者前來朝貢,特意帶來一支馬球隊,言是為今上獻藝,要打一場馬球賽。當時宗越隻有十六歲,在那場馬球賽中,幾乎是以一己之力力挽狂瀾,險勝波斯馬球隊,自那之後,波斯來使再不敢提馬球獻藝之事。
也因為那件事,宗越的名聲一度有些好轉,但很快,馬球賽的榮耀過去,他還是衆人口中那個不務正業的纨绔。
“馬球賽想必十分精彩,錯過了實在可惜……”
羅婉通情達理地為他尋了個借口,剛要說“我自己去就好”,聽他說道:“聽說二表兄回京了,我找他喝酒去。”
竟是馬球賽都不看,要與她同去冀國公府的意思。
他望向她,認真地有些嚴肅,卻不似之前闆着臉警告,“你去看姨母,别惹她哭。”
不要告他的狀,不要讓姨母來他面前又哭又勸。
羅婉随意點着頭,還在意外他的決定,男人已經先一步跨出門,又往宴春閣方向去了。
“世子不是說一道去嗎?怎麼又去宴春閣了,咱們要不要等他?”雪香奇怪道。
“先登車吧。”
羅婉沒有關注宗越的去向,也無暇想他為何突然變了主意,坐在馬車裡,怔怔地盯着窗子外光秃秃的樹木。
二表兄回京了?
上次見面還是在他的弱冠禮上,他總是彬彬有禮、客氣疏離地稱她一句“羅姑娘”,今日若見面,她須得随着宗越,喚他一聲“二表兄”,而他,也該稱她作,弟妹了。
“姑娘,你快看世子。”
雪香盯着府門口的方向,目不轉睛,言語之間是看見了好東西忍不住分享的急切,好似那是一道冬日裡絕無可能出現的天虹,若看得晚了,就要錯過了。
循聲望去,羅婉便瞧見了宗越。
銀鞍白馬,绯绫錦袍,縱是撥馬緩行,亦見瑰傑姿表,廓然風度。
原來這麼一會兒,他是去換衣服了?
他平常所乘的是匹通身紅栗的紅玉馬,今次怎麼特意換乘了一匹白馬?